他抬眼望向她,嘴角又绽开一丝笑意来:“如同公主所说,驱使人攀上高处的是人的野心,一种是竭尽全力想要得到追求的欲望,可以不顾道德,可以抛弃人性,哪怕生不如死,哪怕万劫不复。而另一种则是趋向于生存的欲望,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一个人可以爆发出强大、坚韧、绝对性的力量,身不由己,却连回头的余地也没有。若是公主的话,又会是哪一种?”
话音刚落,杜小雨猛吃一惊,血色迅速从面容上褪去,惊恐万状地那双流动着漆黑的双眸。
原先还是她在掌控着话语权,打算从他的口中套问出些有用的消息,却不曾想不知觉间竟被他的话语带走了思绪,她的每一句都是深思熟虑细细斟酌,而他却是漫不经心不加思索,仿佛是在等着她一步步踏入他画好的陷阱中一样。
生存,希望,信念,为了这些她不惜将自己逼到极致,遇到各种抉择的困境和难以两全的局面下,她总会得到什么又失去些什么,所以她学会了坚强,学会从容,学会拿起和放下。
这些令她恐惧的东西被她埋在心底里,她已经一无所有,她已经没有退路,而他的话语却仿若冰山压顶,寒意向她的四肢百骸乱窜。
一声压着愉悦的轻笑声音宛如莲从水中绽开,顾卿低眸瞧着那下意识咬着唇的女子,纤白得手指轻抬起她秀丽的下颌,声音极轻道:“公主,其实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杜小雨视线瞬间模糊,只觉得眼前笑容迷醉人眼,那张清美如玉的脸上写满了温煦的神色,让她不由得呼吸越来越喘,理智被挖走了大半,就在最后一刻时,她陡然清醒。
断开那分迷惑,杜小雨清澈的双眸定定望着,伸手按住他的右手手腕,却摸到他腕骨后的那串珠玉,不禁凝眉道:“你知道我不是风邪灵,就不要用对她的方式对我。”
在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杜小雨就可以肯定他已经确认了什么,哪怕她借着风邪灵的身体重生这个真相听起来是那么悚然。
那份甜醉的笑意敛去,他并没有因为杜小雨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气恼,转而是有些低沉迷离的嗓音:“那公主……想问我些什么?”
杜小雨瞬间想起自己一开始是要套他的话得,眼下有求于人自当气势弱了几分下去,松开了自己的手,他不再多做纠缠,带着茶盅和杯盏走了几步卧于软塌,衣襟散漫,清美隽秀的面容在阳光下犹如被覆盖的黑暗一样,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他安静的卧着,仿佛刚才那充满**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个人似乎总是这般,一件事只做一遍,不会花费多余的心思,就像是遇上了一个刺客,若刺客开口便不愿有交代,他便没有兴趣再继续逼问,而是对那人来上一刀送他上路。
也让杜小雨还在震惊中,生出了一个新得困惑,道:“你为什么不戳穿我的身份?”
那人沉吟片刻,笑吟吟道:“我欠她的人情,如今只当是还给你了。”
杜小雨失色得面容上勉力绽开嘲色一笑,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提着茶盅的手微动,又满上了一杯热茶,浅浅抿了一口道:“如同公主提审那刺客一般,只是一开始确实只有怀疑罢了。”
听闻他的话语,杜小雨不由得怔了怔,又恍然大悟,风邪灵与他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这两年来除了她的婢女怜心就只有他最了解她了,初次见面他就已经可以通过察言观色感觉到她细微的改变,只是一直都在求证。
她一直想要装作粉饰太平的样子,将自己变作风邪灵,可是却逃不过他敏锐的观察力,然而他究竟得知了关于她的几分?
杜小雨凝视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你明明知道风邪灵是喜欢你的,你明明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她再也回不来了,你就没有一点后悔吗?”
顾卿不由侧过头望着她,望到她眸光璀璨明亮如珠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又露出一丝浅笑,道:“公主很好,只是我心无奢念,红尘十丈皆清明。”
所以风邪灵才爱他爱的这么苦,比起被爱情抛弃的她,甚至从未拥有过爱情。
“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如果不喜欢,为何要戴着她送给你的手饰,我不信你没有办法解下它。”
他抬起端着杯盏的手,任由衣袖滑落露出那串晶莹剔透的珠玉,淡淡道:“你说这个吗?”轻声笑道:“并不碍着我,也就戴着了,公主若看得碍眼,我可以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