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容颜模糊,计都将眼一闭,惊涛骇浪压入腹间,委屈上涌,便将这些年的情怨愁苦一并吻了回去,无法诉说的爱恨消融在唇齿之间。
圈囿心绪的堤坝一旦开闸,洪水乍泄,再难收拾。
晨光入眼,计都从绮年怀中醒来,忆起昨夜趁着醉态的放纵,忽然不敢再看那张脸,跳下地,捡起衣裳往外跑。
绮年撑着手臂,观摩小魔头清醒后的惊慌失措以及翻脸不认人的做派,觉得实在太有趣,也太匪夷所思。
做下荒唐事,计都一路逃出院子,抱着一棵柳树,额头不停往上撞。
“狼、狼主,星宿海有令。”一名下属蹲守在外,见此不明情状,胆战心惊递上令书。
闻言,计都心下一慌,仿佛做坏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崽子,脸上忽红忽白,小心接过令书启封。
阅完大宗主的令信,他后背蹭着柳树,腿软地坐下来。虚惊一场,只是大宗主召他回星宿海,正式受封奎木狼称号罢了。
没什么所谓,但——
回去就要见师父!可——
他还怎么面对师父!
手里揉着令信,捂着脸,昨夜把绮年当作了师父!
他是个不孝的徒弟,欺师犯上,无恶不作,良心被狗吃了!
哪里还有脸去见师父!
迟疑纠结了两日,彻底冷静下来,大宗主的命令不可违背,受封而已,去去便回,回来再处理绮年的事。再者,近一年未见师父,他只是不敢见,并非不想见。
星宿海于他的意义,永远都只有一个。
她在。
计都着手收拾行囊,向白虎部众人交代一番,便要动身。
另一封密令却在这时抵达。
与大宗主的令信全然不同的途径。
是师父的手迹,提起多年前他与天山掌门之女的婚约,命他即刻启程,前往天山完婚。
计都对照大宗主和师父的两封截然不同的密信,陷入沉思。
回星宿海需往东行,去天山需往西行,他究竟该听谁的?以及,大宗主和师父为何前后脚发来不同的指令?师父不是一向唯大宗主马首是瞻?怎会与大宗主异心?
天山仿佛已是遥远的记忆,至于掌门之女,那个小女娃,他都快不记得她的样子。那个婚约,师父竟然还当了真。
计都从来都对师父言听计从,师父要他去完婚,他也不会拒绝。但师父另传密信的用意,显然是不欲他回星宿海。倘若星宿海有危险,他又怎能撇下师父不管。
计都不再耽搁,勒马东行。
离星宿海愈近,愈是情怯,此行吉凶未卜,但只要师父在,刀山火海他也毅然归返。
终于抵达渡舟浮桥,守卫勘察身份,得知是新任奎木狼回灵曜宫受封,恭敬放他过去。
苍龙殿内,毕月乌伴在大宗主身边,听闻计都终究是来了,不由在心中暗骂小崽子蠢笨,竟敢违抗师命。
她旋身单膝跪到大宗主座前:“宗主,玄武部近来对星宿海多有窥探,似有不臣之心,如今星宿海人才凋零,不如令计都前往玄武部一趟,为宗主铲除奸宄。”
大宗主面色不定:“本座近来功力大涨,何需在意玄武部个别跃跃欲试的杂碎。倒是计都许久未归,你们师徒一年未聚,就这么急着将他往外赶?”
冒着顶撞大宗主的不敬之罪,毕月乌再劝:“宗主坐镇星宿海,少不得计都在外奔走,师徒相聚乃是小事。有计都主事白虎部,西方便可无忧。且天山须弥宫有招赘计都的打算,早些年我与天山掌门有约,今岁便是计都同天山掌门之女约定婚期的年头。最好今日计都便启程西行,不可延误婚期。”
大宗主怫然不悦:“计都有天山派做靠山,本座便不能召他了?小小一个天山派,本座还不放在眼里。”语气忽而一缓,“小五,起来吧,让你的乖徒儿看见,还以为本座责罚你呢。”
毕月乌起身,朝后一看,计都已迈入苍龙殿,快步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