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凌峰心中顿起波澜,调转马头说道:“鲁伯放心,我这就去看个究竟!”当即拍马追赶。他之所以这般心急,只因那“一笑藏刀楼”的楼主万有朋与其父雁铭山乃是多年好友,万有朋人如其名,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人好结交四方朋友,人品也极为端正,曾是青阳门的俗家弟子,又与北冥剑派交好,不知有谁会找他的麻烦。
雁凌峰曾听父亲说过,万家祖上在唐时乃是名门望族,还出过武将,相传家中有一块唐朝皇帝御赐的“天下第一刀”金匾,虽不知是真是假,但的确显赫一时,到了万有朋这一辈,早已没了祖上的风光,可那“天下第一刀”的匾额还是屹立不倒,更有家传的一口鸢鸿刀冠以殊荣,想必有人去他万家摘招牌,多半是因树大招风,冲“天下第一刀”这几个烫手的大字而去。
他想到这里更不敢耽搁,一笑藏刀楼在大名府西北郊,离侍剑山庄足有二十几里路,雁凌峰快马加鞭,追着两位兄长疾行,赶出二十里,却也没追上他们踪影,真不知这二人行得多快,却已看见一笑藏刀楼高高矗立在数里之外。
雁凌峰马不停蹄,沿着脚下笔直宽阔的驰道一路驰骋,道路两边麦浪滚滚,头上则是青天白云,试想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谁能在此肆无忌惮,掀起江湖仇杀。他催马快行,旋即赶到塔楼之下,只见这楼虽只有四层,却极为气派,碧瓦雕檐参差错落,楼顶八面飞角宛如莲花出水,状若腾浮,直冲霄汉,门额上高悬一块巨匾,上书“一笑藏刀”四个大字,龙骧虎跃,气势非凡。
雁凌峰翻身下了马,见门前立着十几名持刀侍卫,石阶下还停着几十匹马,想必众人都已进了楼中。门前的十几名刀客见雁凌峰风尘仆仆,正要上前阻拦,可等看清他的面相,纷纷收起架势。这些人都是万有朋家中的庄客,岂能不认得雁凌峰,为首者拱手说道:“韩少公子,你也来了!”
侍剑山庄为找寻雁凌峰当真兴师动众,大名府一地的武林门户有谁不知晓此事,这些人见雁凌峰就在眼前,着实惊讶。雁凌峰数次来万府做客,与这些人多有面熟,拱手笑道:“几位大哥,我刚回到家中,听说万楼主这里有朋友来访,便赶过来看看热闹。”
众庄客面露笑容,其中一人说道:“韩少公子来得正好,贵庄大公子和二公子方才进去,而那苗.刀客进去有一阵子了,还不知里面情形如何!”
雁凌峰见他说到“苗.刀客”时语气略微紧促,想来要摘招牌的人定是此人了,便道:“几位大哥,我这便上楼叨扰一番,助万楼主一臂之力。”
众人纷纷俯首一让,一人说道:“少公子,这苗.刀客的苗.刀好生厉害,想必他是趁着贵庄上下都出去找寻你,才敢来此生事。”
雁凌峰答应一声,夺门而入,他远途归来虽身心俱疲,但此时挂念万有朋的安危,怎敢含糊,匆匆上了二楼,隐隐听到楼上有话音传来,想必众人都聚在三楼。这一笑藏刀楼是万家重地,平日里很少有外人进出,雁凌峰也只来过一次而已,却也只上到二楼,那三楼四楼都是藏刀之所,据说号称天下第一刀的“鸢鸿”与那块金匾便藏放在四楼。
人说道:“难道这就是天下第一刀?”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钝响,随即又传来兵器落地之声,砸在楼板上异常清脆。雁凌峰听得出,定是有兵器被削为两段,听楼上话意,显然是苗.刀客占了上风,当下不再犹豫,加快脚步向楼上走去,可他丹田提气,落脚时极为讲究,没发出半点响动。刚上了三楼,目光便被人群挡住,他本想挤进去看个究竟,可身前众人怎肯轻易让出位置,尤是当中的几名壮汉人高马大,脚下生根,站得稳如磐石,一个络腮胡须的人回首瞪了他一眼,表情极是憎恶。
雁凌峰不愿声张,隐忍下来,抱拳致歉。忽听人群中又传出话音,“我断这两柄刀不费吹灰之力,万楼主,你若还不拿出鸢鸿刀来,可别怪我亲自上楼,摘匾去!”这声音沉稳有力,听得出内家功夫的修为已然不俗。
雁凌峰踮起脚尖,透过人群缝隙向里面张望,只见正壁上的苍松翠柏图下端立五个人,这五人他皆认得,当中一个五短身材、面相富态者正是楼主万有朋,上垂首的二人则是顾海逸和龙云轩,下垂手的二人便是万有朋之子,一个叫万祥,一个叫万瑞,两边还有十数个庄客手按刀柄,刀未出鞘,却已剑拔弩张。
雁凌峰目光一转,看到当中一人短衣打扮,虽然茕茕独立,气势竟胜过百人,单看背影狼腰猿臂,身手必然异常矫健,料定这人便是“苗.刀客”了,目光随即移到他手中的长刀之上,只见这柄刀长约六尺,刀身四尺有余,端的纤细如秧苗,明灿如霜雪,好一口御林军刀!
雁凌峰尚在感叹,却听万有朋说道:“阁下苗.刀厉害,有目共睹,万某心中佩服得紧,这天下第一刀的名声你要便要了罢。”
“这可不行,我要得它,便名正言顺得来,你让的可不算!我还要那块‘天下第一刀’的金匾,口中说的更不算!”他气势咄咄逼人,说话时手中苗.刀向前一推,周围的看客禁不住都退了一步。
万有朋脸色依旧平和,轻抬脚步,竟向那气势汹汹的苗.刀客走近些许,笑道:“阁下何必步步相逼,我万家的‘天下第一刀’金匾乃是前朝御赐,并非是想在江湖上强出这个头,也并非一门生意,不是谁更有本事,便转让出手的。万某看你这刀也是一口宝刃,已然给足了阁bsp;苗.刀客不以为然,也向前迫近一步,冷声说道:“谁的面子我也不要,我只凭刀说话!”两人目光对峙,丝毫也不相让。
雁凌峰微觉紧张,这才看到,那苗.刀客的脚下竟有两柄断刀,想起他方才所说,看来这两柄刀定是被苗.刀所断,见刃口光滑如镜,便知这口苗.刀果真锋利。
苗.刀客见万有朋体态矮胖,断然没有天下第一刀的威风,并未将他放在眼中,目光相交,心念笃定,今日非要和他的镇楼之宝鸢鸿刀一较长短,再行摘匾。他想到这里按捺不住心中冲动,见万有朋身侧的楼梯口已被三四名庄客把守住,却打定主意,仗着身高腿长,陡然迈步已在六尺开外,正要用力将这几名庄客撞开,飞身直奔四楼。然而第二步还未迈出,却见万有朋那张圆润饱满的脸颊如影随形,眨眼间又出现在眼前。
苗.刀客心头一惊,暗想这万楼主果真深藏不漏,想不到他这冬瓜身材竟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不禁握紧刀柄,已失了三分镇定。
万有朋呵呵一笑,道:“阁下身手不凡,可见有数十年的苦功,可不要自毁身份!”雁凌峰见万有朋静中有动,这一步极为迅捷,想必深得青阳门老庄步法的精髓,虽未出手,却已浇灭了苗.刀客几分锐气,不禁在心中叫好。
苗.刀客说道:“万楼主是武林世家,又是青阳门弟子,在下不无敬仰,不过你万家既然叫出了天下第一刀的名头,便要经得起外人推敲,我远来到此并非为找万楼主麻烦,不过是想试一试鸢鸿刀和我这口苗.刀,哪个才是天下第一刀!”
万有朋笑道:“天下第一?万某实在不敢当,即使鸢鸿刀胜了阁下的苗.刀,或是败在阁下手中,也不敢说哪个便是第一,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