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臣等人追出二里地,才总算是把谢拾安给追了回来。
眾人合伙揍了谢拾安一顿,最后还是由谢序迟亲自將闻星落背上轿。
所谓轿乃是宫中特製的凤輦,由十六名护卫抬著,八角垂落大红轻纱,悬掛金色流苏宫灯、蜀绣香囊等物,后面跟著的宫女们手持宽大的障扇,十分的华贵漂亮。
吉时已到。
镇北王府前鞭炮热闹,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而去,宫女们沿街拋洒果、铜钱、瓣等喜庆之物,帝后大婚闹得万人空巷满城轰动。
闻星落手持团扇,端坐在轿里。
过往种种,自眼前一一浮现。
从前世的家人厌弃父兄背叛,忍著毒药穿肠的疼痛和他们同归於尽,到今日得遇良人亲眷疼宠,陪伴在身边的伙伴越来越多,这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自不必言。
她注视扇面上的绣金龙凤,仍旧有些恍惚忐忑,唯恐今日的喜庆不过是临终前的黄粱一梦。
她不確信地摸了摸鬢角。
直到触摸到那支蝴蝶金簪,她心里才踏实许多。
长风吹动大红缎面窗帘。
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呼喊声:
“星落!闻星落!”
“你今日大婚,为何不请我们这些亲哥吃喜酒!”
“……”
声音的主人闹腾得厉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追著轿大喊大叫不肯罢休。
闻星落隔著红纱望去。
闹事的不是旁人,正是闻家三兄弟。
据她所知,他们那日从白玉京生还,却没有地方可以去,又没有亲眷能够投奔,於是在京城打杂为生。
本以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脸来找她。
她道:“停轿。”
贺愈是今日的礼官,他徵询地望向谢观澜。
得了谢观澜的允准,他才示意迎亲队伍暂且停下。
闻星落握著团扇,居高临下地看那三人,“事到如今,你们已经没有脸面出现在我面前。自母亲走后,咱们也不再是兄妹。『亲哥』的称谓,往后我不想再从你们口中听见。”
闻如雷攥紧拳头,“闻星落,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当了皇后,就可以六亲不认了吗!”
闻如风面色复杂,“是啊星落,无论如何,咱们的兄妹情谊是刀剑也斩断不了的。虽然如今你贵为皇后,但我们毕竟是你血浓於水的亲哥。我做主,你赶紧给我们封个国舅爷什么的皇亲国戚噹噹!”
“不错!”闻如云捏著一把破旧的摺扇,“大哥明明是能当皇帝的,却因为你的缘故,彻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闻星落,你应该好好补偿大哥!国舅爷这个位置算什么,说出来都委屈了大哥!”
“国舅爷”
闻星落没忍住,气笑了。
隔著垂落的红纱,她望向催马而来的谢观澜,语气薄凉,“夫君要封他们当国舅爷吗”
夫君……
突然的称呼,令谢观澜怔了怔。
他很快压抑住上扬的唇角,睨向闻家三兄弟,幽幽道:“皇亲国戚没有,三尺青锋倒是有,诸位想试试锋利吗”
说著话,大掌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那些黑甲禁卫军更是纷纷围拢过来,俱都按住腰间刀剑。
闻如风瑟缩了一下,紧张地后退两步。
闻如云捏紧摺扇,复杂地望向闻星落。
这几个月以来,他们三兄弟过得很不好。
因为没有银钱的缘故,他们吃喝拉撒睡都挤在一间租来的小小的房间里,別说飞黄腾达富可敌国权倾天下了,每日里就连多吃一块香猪肉都成了奢侈。
大哥三弟叫苦连天,闻月引更是怨声载道以泪洗面。
而他……
自打他得知闻星落从江南回京,即將和谢观澜完婚,他就一直做同一个梦。
梦里,大哥成了最年轻的权臣,三弟执掌金吾卫,月引风风光光当了太子妃,而他则成为了天下首富。
原来大哥他们说的前世,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是在那个前世里,他们都没有把闻星落当人看。
他们苛待她、羞辱她,他们把所有的疼爱和耐心都给了月引,却將一切怨憎和怒火发泄在了闻星落身上。
小姑娘逆来顺受,最是乖巧听话不过,对他们极尽濡慕,却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叫他们更加变本加厉。
直到小姑娘彻底寒心,从他们手中,夺回了她给予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