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是忽然闯入。
按照常理,小辈们应起身迎接,最差也要投以关注。
可偌大的圆桌上,没有人动。
所有人都低着脑袋,默默地吃着饭。
厅内气氛仿佛拉开的弓弦,死死地绷住。
“王大人,”关祈山开口,他的声音沧桑荒凉,好似战场上马蹄声,每一响都带着死亡的降临。
此刻,这声音正平静地开口:“我正在与家人共度早餐,以您的素养应该知道不能打扰。”
他放下手中筷子,蓦然间犀利地看向门口。
王敦不慌不忙地落座,“关家还有饭可吃,我们可就惨喽。过两天便要饿肚子。”
这话说得着实不讲道理。
这群官员自打被救回就闹闹吵吵,今天要这,明天要那。
关祈山为了不得罪文臣,说什么答应什么,从来没有含糊过。
要不是杨知月大手笔的支持,卖了关祈山也做不到。
在场的关家人清楚个中内情,抬头对其怒目相视,王敦却很淡然,只漠然地与其对视。
“怎么?我说错什么?”
“你——”有人忍不住出口,关祈山抢先一步,“你没说错什么。”他如此说,“可这怪不得我们。我做到了该做的一切,剩下的……又与我何干?”
王敦暗叫不妙。
上回对话关祈山还一退再退,这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冷嘲热讽?
“是谁给的你胆子?你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这话不是威胁,只是单纯的好奇。
在朝廷之中可以得罪小人、可以得罪武装、可以得罪宦官,唯独不要得罪士族。
士族的关系网密密麻麻,可能一句话就能压得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关祈山笑了笑,转而问起:“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你的儿子从粮仓中搬走了一批粮食。”王敦说,“我需要你还回来,那是我们的粮食。”
关祈山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放下筷子,从容不迫地反问:
“你们逃跑时什么都没带,哪来的粮食?”
王敦面色不改:“那是我们的粮草。”他只重复这个事实,“让你的儿子还回来。”
“不可能。”关祈山果断拒绝。
见王敦面色铁青,他又补充一句:“那不是关家的粮食,更不是朝廷的粮食,我与你都无权支配。”
“哈?!”王敦以为他在为儿子狡辩,“你关家的粮食你居然无关支配?这是我听过最离谱的话!”
“什么离谱?”
就当两人吵闹时,门外忽然又添了一个声音插入,王敦不满地回头看去,登时僵在原地。
瞳孔骤然放大,他仿佛见到了鬼怪:“盛、盛怀安!”声调猛然抬高,刺耳到穿破耳膜。
盛怀安噙着笑容朝他颔首:“好久不见,王大人。”
“你不是被流放了吗?!”听到他的问好,王敦噌地起身,脸色煞白地质问。
男人缓步向前迫近,王敦却一步步向后退,等将人逼到两侧的太师椅前,他才轻柔地开口:
“正因如此,我才会在此地。”
这里是怀朔,是罪人流放的边关!
这个概念在脑中炸开,王敦身体一软,扑通跌坐在梆硬的太师椅上。
他开始小口小口地倒气。
他可没忘,自己是致使盛家流放的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