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移,春日娇媚浓了许多。阮太后心愿足以地离了勤政殿,李奶娘待她前脚离开,便令人把如今的太医院首萧渃唤来了勤政殿。
萧子敬从元瑾出生时便得知她的女儿身份,不过此等诛杀全家的大事,他亦是整日心怀忐忑地不敢说出口。心如铅云日日压坠,眉间紧锁十载,梦中亦是不敢熟睡,生怕呓语泄了天机。终是他医得了别人,却医不了自己的心病,五年前便早早去了。
在阮太后的懿旨下,萧渃年方十五以高超医术任了太医院院首,一直为帮元瑾隐藏女儿身份研习易容之术。
从任太医院首那一刻,萧渃便知,自己接的不只有太后懿旨,还有元瑾的身份秘密。母亲亦被阮太后幽禁在宫中,每年得以一见,挟令他对元瑾的身份守口如瓶。
得勤政殿宫人传唤,萧渃拎着医药匣子出了太医院,眉眼间皆是愁色。元瑾一向敬重墨凡和阮重,今日如此失态发怒于墨凡,早已在宫中传开。
曲殿幽庭,蜿蜒悠长。途径长寿宫,萧渃想到了自己不知在何处软禁着的母亲。他自嘲笑着,其实阮太后不必如此,他此生一定会用性命护元瑾周全。那一道道宫门,把他心中的情丝剥离,又复尔紧紧缠绕,待到勤政殿时已是紧紧地箍在他心间无法溢于言表。
勤政殿的狼藉在萧渃到之前已经收拾整齐,元瑾心绪也认命宁和下来。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暖榻的软木枕上,宽大的明黄便服松垮地贴服在她瘦弱的身子上。
萧渃为元瑾轻轻撕下咽喉处的胶皮假喉结,因长期粘贴,元瑾凝滑的肌肤已落下褪不去的疤痕。萧渃眸带心疼地看着元瑾的伤疤,为她轻轻洒上珍珠粉。许是心神不宁,珍珠粉洒了许多在他白袍外的轻纱上。
元瑾盯看着那晶亮粉末,被窗棂外春日的光一照,柔和得生出暖意来。她拿起萧渃扔置在短案几上的废弃喉结皮囊,佯装无事道:“萧院首的医术越来越精进了,这假皮囊做的,连朕这个整日带着的人也辨不出真假了。”
萧渃闻言,手晃动了一下,珍珠粉又洒出许多。他温润似玉的面容带了一些痛楚:“微臣宁愿不学这门手艺!”
春光照耀下,萧渃温润俊秀的面容生出些许抑制不住的情意。
元瑾见他似有动摇为自己隐藏身份之心,立即面色一冷:“若是好了,萧院首早些离去回府,好好研习这门手艺罢!”
萧渃闻言立即躬身应了一声“遵旨”,而后从随身带的匣子中取出了新的皮囊交与一侧候立的春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