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明明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她离开后才发现，自己对这里原来并不熟悉。她的青春，原来也只是围绕着学校、海盐街，又或者是那年的棒球场。
如果让她自己开车在海北走一走，多半会马上迷路吧？
出租车开过大半个城市，停在老街区。
白色的小洋房，这里曾经是张俞声的家。由于无人打理，早已野草丛生，墙皮剥落，门口的铁栅栏生了锈。
此时半开着门，正有人进进出出搬着什么东西，然后扔到停在路边的后车厢里。
她走过去看了几眼，发现是一些陈旧的物品，看来有人在清理房子里的老物件。
广大民众的通用爱好就是凑热闹，不管是有人搬家还是有人搭个台子打麻将，就算有人站在路口抬头看天，也能引来一群人围观。这会儿已经有住在附近的居民，三三两两站在周围，看工人进进出出。
有热心的大妈看到蓝小鹿来围观，给她科普：“这房子终于要卖出去了，不容易啊，要知道这可是凶宅！”
不管蓝小鹿是否应声，大妈只要开口了，就会把整个故事讲完，哪怕里面有多少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看你挺年轻的，应该不知道这事吧？当时可轰动了，儿子砍死老子，连着好几天上了新闻头条！唉，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枪毙那杀人的畜生，造孽啊……”
蓝小鹿心里针扎一样难受，可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和这些吃瓜的路人争个对错，有什么用呢？就算是伶牙俐齿的她吵赢了，张俞声是杀人犯的名义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依旧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舍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再一次感到了无力。
就像九年前她在法庭上大喊着“张俞声不是杀人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听信她的话。法槌落下，张俞声被法制冠以杀人犯的名号，投入监狱，此生无望。
法官、陪审员、检察官、记者、旁观的群众，他们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离开这小小的法庭，继续回到他们的生活中，对他们来说，那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可是对于一个年仅18岁的少年来说，那却是彻底失去光明的一天。
蓝小鹿到现在还记得张俞声被法警带下去的时候，回头看向她的那一眼。
失掉了所有情绪，古井无波的一眼。
他的眼神已经死了。
“我会把你救出来的！”她喊道。
转眼已经过去九年了。
而那一天所产生的绝望的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
蓝小鹿问正在搬东西的工人：“你们是在搬家吗？”
工人答道：“不是的，这些都是垃圾，我们只是清理出来，这房子已经卖了。”
“卖了？谁卖的？”
“还能有谁，这房子的主人呗。”
蓝小鹿知道这房子曾经是张荣江的，张俞声虽然是他的养子，但当时并没有找到相应的领养文件，所以张荣江的财产都继承给了他的其他顺位继承的亲戚。
她拦下工人，问：“这些垃圾可以卖给我吗？”
“可以啊，反正也是送垃圾场处理掉的！”
“多少钱，我全买了。”
蓝家爸妈看着蓝小鹿带了一车破烂回来时，差点把眼珠瞪出来：“你整这些垃圾回家干什么？”
蓝小鹿指挥工人把所有的东西搬进房间，郑重告知：“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证据材料，事关我当事人的重大生命权益，请务必不要乱动！”
应着这句话，工人拿着一个尿壶走了过去。
蓝家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