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桂……”长公主默默地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神情突然有些犹疑起来。
楚亦庭点了点头:“墨桂这味药材,极其稀有罕见,通常几千年难遇,且几乎都生长在悬崖峭壁边有毒蛇盘踞的地方,如今世上存着的,大抵都是用前赴后继的人命换来的,因而近年来都是有价无市,极难获得。”
长公主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颤抖起来:“本宫,本宫想起来了,宫中本来还是有一些墨桂备着的,但是前段时间嘉妃那毒妇突然坚称自己日日被梦魇所扰,起先只是说要用墨桂用药,后来又说病得越来越严重,竟然三言两语说动了皇兄,将国库中所剩无几的墨桂都调度到自己宫中去了——”她顿了顿,突然感到有些窒息,“竟是如此!本宫早该想到的,当日只觉得那毒妇作天作地,恃宠而骄,如今看来,拿竟然都是在为戕害容儿做准备!!这毒妇,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长公主简直是块气疯了,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她没想到嘉妃当真是奔着韶容的性命去的,竟然连所有后路都要尽数堵死。
南絮在一旁帮着她缓缓顺气,一边还低声宽慰道:“姑母莫要动怒,如今劳心伤神已是于事无补,我们眼下最先得做的,是尽快找到可用的墨桂——”
“可是,可是方才楚大人也说了,这墨桂实在是太稀少了,而且采摘还如此危险,就算是去坊间高价采买都不一定能找到分毫。”长公主忧心不止,眉间郁郁。
南絮拉过她的手,眸中尽是坚定:“那便由我亲自去找,就算翻遍群山,我也定会凑够所有药材!”方才自楚亦庭说墨桂难寻时她便已经暗自下了决心,她日后定是要离开大庆的,在离开之前,如若不亲眼看到韶容体内的毒性根除,她自然是无法割舍这里的一切的。当日她被老板娘恶意发卖给人牙子时九死一生,得亏是韶容买下了她,她才不至于被卖到其他腌臜地方去。虽然各种过程曲折坎坷,但是归根结底,韶容也与她有恩,再者,她们如今也算是血脉同胞,再加之这么多日的互相扶持,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韶容错失生机,这是万万做不到的。
谁料长公主听到她的决定时却突然翻了脸,几乎是在她最后一字落下时便断然拒绝道:“不可,本宫不允许你去涉险。”
南絮自然知道对方心中顾虑,急忙开口想要劝说,却被对方截过话头:“好孩子,本宫知道你同容儿要好,但是寻药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儿家,去凑什么热闹。容儿是本宫的孩儿不假,但是如今你的母亲不在了,你便也是本宫的孩儿,你叫本宫怎么忍心看着你去涉险!?”
长公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掌心交界处有不断的暖意递来。听到这般情真意切的话语,饶是已然冷淡沉静如南絮,心头都忍不住涌起一阵酸涩,她喉头一哽,下一刻出口的话语却不改坚定:“姑母,你且先听我说,韶容先前发病之时,可以靠我的血液暂时压制毒性,这边说明我的体内还有些药性,那墨桂旁的毒蛇想必也会忌惮我的血液,不敢轻易攻击。再者,先前我在郡主府中也是一直在教授她武功的,身手还算中上,面对危险,自然也是能应付一二的!”
“孩子——”长公主苦涩地喊了一声,虽说已然有些动摇,却还是心中不忍。
南絮却已坚定地替她作了回答:“好了姑母,便这样决定了,我如今是前去寻找墨桂的最佳人选,定会将它带回来治韶容的病。”
长公主望着她坚毅的眉眼,少许,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眸中已尽是泪水。
“我同你一道去。”便在这时,身侧突然响起一道不容置喙的嗓音。
二人一道回转身去,却见是楚亦庭径自上前一步,直直望进了南絮眼底,接着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我同你一起。”
“不必。”南絮悄然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不自在地偏过了头,事到如今,她仍因旧日之事心中仍有芥蒂,自然是不愿意同楚亦庭比肩而行。
长公主却快她一步替她作了回答:“如此便是最好了,楚大人医术了得,身手也不错,同你一道去,路上也算有个照应,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还能相互搭把手,怎么看都比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去要来得好上万倍!”
“姑母——”南絮急急出声想要拒绝,却突然被长公主恳求的视线绊住话头。
“好孩子,就当是让姑母心中多几分安定吧,如若不然,你也不许去了,我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心来。”
这句话都能算的上是要挟了,南絮无奈,只好无力地点了下头表示妥协。
下一刻余光处便见得楚亦庭掩唇无声地弯了眉眼,南絮心中不快愈甚,索性直接背过身去,不再同他有任何视线的接触。
楚亦庭倒也丝毫不恼,依旧认真且深沉地凝望着对方纤细的背影,眸中晦暗不明,似乎有千言万语来不及诉说。
三皇子在一旁静观二人,突然有一种想要叹气的冲动。他先前初遇南絮时便觉得她与寻常女儿家不同,身上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坚韧和智慧,这样一个灵秀不凡的女子,果然只会不断地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墨桂所生之处如龙潭虎穴,她一个女儿家竟有如此不逊于武士的英勇胆魄,连这般凶险之地都能以笑赴之,这怎能叫他不心生钦佩。
如此超凡脱俗的女子,他一时竟想象不出该有何人才能与之比肩而行。
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逡巡至自方才起就将全副心思投放在南絮身上的楚亦庭,纵然不愿意承认,他实在是很羡慕对方能陪同南絮一道前往,二人旗鼓相当,似乎站在一处都觉得二人就该是天生契合。反观自己,体弱多病,多走几步就能喘不上气来,若是执意去了,大概也只能添点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