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想起那个担不起责任临阵脱逃的男人,傅止深薄唇抿出一条锋利的弧度。
“后来他找到了所谓的真爱,带着外面的女人离家出走,临走前,说傅家就是一座毫无感情的囚笼,如果他呆在这里,不出两年,就得死透。
他走了,留下不到五个月的我,以及我那个患有产后抑郁症的母亲,面对狼子野心的郑振军。
郑振军不光自己要霸占傅家,还想他的子子孙孙永远霸占傅家。
于是,他就想出了无耻不堪的招。
他居然让他的儿子郑琅强行,强行侮辱了我母亲。
母亲为了我,忍辱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抑郁症也越来越严重,发展到日日夜夜哭泣流泪。
直到她发现肚子里有了郑琅的孽种,才把我托付给兰姨,悄悄出了门,从海城大桥一跃而下……
这些豪门丑事,是我年满十六岁那年,兰姨偷偷告诉我的。
因为她觉得我已经长大,有能力保护自己。
兰姨把真相告诉我的第二天,就无缘无故失踪。
我心里很清楚,定然是郑振军把她带走,囚禁在某个地方,生不如死。
但我追查了这些年,依旧没有任何头绪,郑振军把她藏得很深。
有兰姨在他手里,我要对付他,就是投鼠忌器。
对我来说,兰姨是我的全部,为了她,我忍着郑振军和郑琅,一直到今天。”
男人呼吸粗喘,似乎把憋在心里经年累月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叶蔓微听完,愣怔地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呼吸竟一瞬间中断。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一路从小到大,都是行走在郑老爷子一家给他亲手铸就的地狱中。
那么些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佣兰姨陪伴,他该多么痛,多么难过?
可是——
他的痛,他的难过,不该是他冷暴力她,伤她到绝望的理由。
她从他的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身侧,一点点攥紧成拳,小小的拳头,硬到冰冷。
身子也没动,没有抬头看他,视线依旧落在昏睡的小乖的苍白小脸上。
压抑心脏几不可查的揪痛,平静问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和你过好这一生!离了婚,家就没了。”
傅止深维持蹲在她身边的姿势,双腿早就麻了,却岿然不动。
幽柔视线,依旧凝视在她的脸上,紧盯着她的眉眼,见她的表情,还是那般安静无波,胸口里的血管,一寸一寸寸,都梗着痛。
“蔓微,我从出生的那一天,就背负家仇血痕,每天睁开眼,想的最多,就是怎样从郑振军和郑琅的手里逃生,多活一天,就多赚了一天。
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我没经历过普通家庭祥和喜乐的氛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心动,什么是爱,又该怎样去真真正正地追求心爱的女人。
婚姻三年,让你哭,让你痛,让你绝望,sorry,全都是我的错,我认!
直到五年前的那场罪恶大火,把你从我生命中带走,我才幡然醒悟,原来婚姻三年你不厌其烦温着菜在家等我的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原来,天长地久积年累月,你早就不知不觉刻入我心底。
所以,除了离婚这件事,其他所有,只要你说,我统统答应。”
“可我……只想离婚。”
叶蔓微想起他瞒着她给了温然一场盛大婚礼,心底的那根他亲生扎进去的刺,怎么都拔不出来。
眼看着男人脸色微变,面孔逐渐僵硬煞白,眉心紧皱,薄唇发抖地看过来,她的心,突突一阵撕裂般的疼。
等那阵疼缓过后,她吸了口气,对着他平静开口,“傅止深,你也说了,你没经历过家,心动,还有爱,那你又怎么知道对我的感觉,就是爱?
今天上午亲眼看着你与温然举行婚礼,我心里不痛,是不可能的。
对,我还是在乎你,对你余情未了。
但那些余情,已经不足以让我还像八年前那般,义无反顾嫁给你。
也没有了就算明知道你不爱我,我还要嫁给你的一头冲动。
现在我想得很明白,其实那场婚姻,不止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
明知道你不爱我还要嫁给你,就是我的错。
今天纪助理送我回医院的时候,告诉我上午的婚礼,是假的。
你的最终目的,是稳住温然的心,答应给她婚礼,然后她就答应捐赠四分之一的肝脏救治小乖。
整件事,让我最受伤的,不是婚礼,而是你对我的态度。”
她藏在口罩里惨白的嘴唇,酸涩一笑。
因为笑,扯开了干裂的唇皮,疼得她细眉微蹙,却还是慢慢地笑着,笑着。
“是你的态度,特别特别伤我,知道吗?你嘴里说不能失去我,但你并没有把我真正当妻子看待。
只要事关温然,你第一反应,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就是隐瞒我,把我瞒得死死的。
如果你能够捂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我也就认了。
可你并没有做到。
不仅没有做到,还一而再再而三把我当小丑和傻子一样玩弄。
这一点,最让我恶心。
少不更事爱上你,痴傻一次,就够了。
痴傻第二次,我的自尊和的骄傲,不允许。”
听完她的话,傅止深不仅薄唇发抖,连手指都在发抖。
心脏爆裂,迸射的血液,往上汹涌,堵住他的喉咙,窒息到快要无法呼吸。
他想告诉她,不是,不是这样。
他爱她,爱到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不把与温然的一场交易告之,也是不想让她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本就一场交易,他对温然,硬都硬不起来,更不可能再升腾过往的那种绮丽心思。
当初给温然的未婚妻名号,宠溺疼惜,也是因为他察觉到,他对温然越体贴,郑老爷子对他的凌厉暗杀次数越相应的减少许多。
只是婚姻三年,他确实因为温然伤她无数,这一点,他没法否认。
见他默然不语一个字不说,叶蔓微渐渐收了笑。
“我说的都对,傅止深,你没话反驳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