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狭小密闭的空间被黑暗填满，安静得能听见胸腔里的心跳声，少年双手抱着腿，缩在了角落，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黑发，整个人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双眸紧闭，浑身不自觉发着抖，耳边在这时却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自从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是谁，除了漆明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怎么找到他，以前是，现在也是。
柜子里空气沉闷，凌御紧紧地咬着下唇，意识混乱至极，像是被人扼住咽喉般的窒息。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是杂物间的断臂残肢，一时是凌天冷漠狠厉的模样，一时是母亲临死前的样子，一时又是漆明月。
她和他最开始认识的情景，他们吵架绝交，她不告而别，她又重新回来，然后两人形同陌路，针锋相对，过往的回忆走马观花，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重现。
整个世界仿佛幻化成一望无际的海洋，那些欢喜、痛苦和哀伤，全都变成了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打，海岸在岁月无声的侵蚀中，辨不清过往，只道飘零。
海风呼啸，漩涡不停，凛凛寒冬，暗无天际，冷意从四肢蔓延到心脏，泣血夜莺，在死亡中停止了歌唱。
“咔吱——”
冰山融化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清晰至极，像是整个世界瞬间春回大地，一切都望着暖意回溯的模样。
冰川裂开，雪水消融，涓涓细流在蜿蜒曲折中，汇聚在一起，冰天雪地之间，入目是满眼的白，洁净无暇，微风轻轻吹拂而过，听不见雪落的声音，只有春风化雨的温和。
凌御皱着眉，清醒了些许，他眼睛动了动，借着柜子未关紧的缝隙正往外看，他视线之内是漆明月的半点衣角。
浑浑噩噩之间，他仿佛听见漆明月在说着什么，只言片语，却足以拼凑出一个令他不可置信的答案，苏联解体，冷战结束，意味着——和好。
衣柜门外，漆明月仍站着，她低声说着，“凌御，联姻的事我们一起解决，有了统一的敌人，我们该变成队友了。”
“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我和你说过，杜凌两家注定是敌人，那我们也不例外，但是现在我想说的是，我们两个真正的敌人其实是凌天和杜锋，所以，要联手吗？”
隔着一道柜门，那些似乎很难说出口的话，好像也简单了许多，只要凌御不站在凌天那边，合作才是双赢的局面。
漆明月垂着眼眸，也许凌御是做了很多幼稚又讨厌的事，但她当年确实没有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谁都不肯服输，也谁都不肯低头。
那些误会和沉默，造就了迁怒和不告而别，然后越演越烈，这些年认识了温许以后，她常常在想，如果能和凌御变成普通的陌路人，要比敌人好得多。
人无完人，都只是十七八岁的年龄，她有错，他也有错，但青春不就是有勇气认错，有机会补救吗？
“过去的一切，我们打平讲和。”
她清亮的嗓音在这寂静之中，显得分外清晰，像是山间泉眼，潺潺流水。
然而柜子里依旧安安静静的，沉默得有点过分了，漆明月意识到不对，她转过身子，伸手去打开柜门。
柜门被打开那一瞬间，凌御整个身子支撑不住地往外倒，正好直直地倒向了她这边，漆明月反应过来，伸手扶了一下，于是凌御整个人倒在了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