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芪只闷闷地笑，不知道她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她一遍遍地唤着萧湛的名字，似乎还能从这一声声已经不算是温柔的语气中找到孩童襁褓时期母爱的餍足。
“母后只有你了……母后只有你了……你且把母后这边的人拿去，他们跟着我许久了，多多少少也知道好些皇室秘闻，拿出去逼一逼那些老不死的，不都还不是只能乖乖就范？”
“……儿臣知晓。”萧湛垂着眼，似乎怎么都没有想到，孝康帝其实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这个皇位给他，而是用他替萧洐磨平了路。
“萧洐……他算是什么东西？一个死掉的晦气妃子的孬种！难不成真有实力兴风作浪？湛儿，你无须担忧，萧洐那边我自是派人将他看好了，事成后……他断然活不了。”
“还有姜沉行。”何芪倏地切齿道，“他从一开始就在帮着萧洐！湛儿你还不清楚吗？假意投诚，现如今沈静姝东窗事发，他便销声匿迹，这不就是早与那萧洐暗度陈仓？”
萧湛沉默着点头，他也是查出来这背后的错综复杂，才几乎是怀着必死的决心进宫来的。
他想就此罢了，失去了这么多，他最后竟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想要，若萧洐继位，那他就求个王爷的虚衔来挂着，去做点这辈子都没用体验过的闲云野鹤渔樵耕读的潇洒日子，可是他没能想到，孝康帝是当真下了狠手。
这不就是想将他往绝路上逼吗？你死我活，这最后到底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儿臣知道了……儿臣知道了……”萧湛只是木讷地点点头，前途是一片晦暗与迷烟，一旦跨入便是坠身无尽深渊。
日头偏西，萧湛才从何芪的寝宫里挪出步子来，比起萧湛，何芪已经准备了太多，个个方面已经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萧湛最后也不过全都点头应下，像是无厘头的苍蝇在空空****的房子里乱飞，怎样都找不到一点能透光的缝隙。
萧湛从皇宫出来后没有回府，而是径直去了岐山。
暮色已经落在了树叶的尖端，经络分明的叶片上是跳动的晚霞，微弱的蝉鸣在寒风中颤抖，夜晚的浓云掩盖上了灿烂的白昼。
萧湛远远地站在树下，看着远处那个偏僻又寂静的坟墓，他闭了闭眼。
“谁？”
安静的水流声盖过了那一声轻呼，萧湛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枯枝败叶在空旷的林中发出脆弱的尖叫，似乎在想方设法地阻挠他往前靠近的脚步。
萧湛眯起眼，终于顺着最后一点日光看清了正从地上站起来的模糊身影，弯腰的弧度似乎正好与他记忆中的模样重叠起来，落出个温柔的回忆。
“鸢鸢？”
萧湛看到那个身影猛的顿住，然后才又恢复成原本慢条斯理的动作，然后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晚霞照不到她的脸颊，只有微风乘着她的衣角，带着萧湛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她没有走近，隐在一片暗色的树阴下，缥缈又寡淡。
萧湛又甩了甩头，似乎自己都对自己这个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名字感到意外，他换上了一个温和的语气：“抱歉……吓到你了？”
“你刚刚喊的是什么？”
女子的声音有点耳熟，萧湛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只当是有善人看到坟墓来祭奠，反倒无所畏惧了。
萧湛道：“我妻子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