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天色沉得厉害。皇宫的大殿之中却仍是灯火通明，娥儿娇娘们在堂上轻盈地舞动着，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然而那正中高高的皇位之上却是空无一人。年老的宫人沉默着，无声地看了看席上已然满眼醉意的群臣，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帝王的忽然消失。他默默叹息了一声，低声嘱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几句，便悄无声息地从偏殿走了出去。
他到现在也算服侍了三代帝王了，年纪越大，力不从心的乏力也就越发明显。他步伐有些蹒跚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了雪的地上，喘息已经开始微微有些急促了。
没想到的是，才走出殿门没几步，便寻到那个此时本应在宴会上的帝王。他顿了顿脚步，略略平复了些喘息，才慢慢走了上去，轻轻劝道：
“除夕宴会还没结束，大臣们都还在等着您，陛下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快随老奴回去吧。”
雪还在不住地飘落下来，稀碎地落在这位年轻帝王的肩头，已经积落了薄薄的一层。
也不知他这样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仿佛一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对那宫人的话也毫无一丝反应。只是静静地望着漆黑无尽的天空，俊美的眉眼之间仿佛隐藏着旁人所不能知晓的哀愁。
许久，才听得他低低地开了口，嘴角似乎有浅浅的笑意，恍若微不可闻的低吟一般：“德叔您知道吗？我在雪谷中寻到她那日，也是这样的雪。”
祝德怔了一怔，一时间没能意识到眼前这位王在说的是什么。毕竟他的年纪真的很大了，许多的事情已然记得不清了。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仍是不可避免地再次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眼前的少年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地露出了些笑意，然而祝德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沈沛…长歌皇后已经仙逝四载了。”
卫得嘴角的笑容仿佛僵了一僵。
祝德垂下头，低声道：“恕老奴多嘴，您现在已是一国之君，还是要多将心思放在国是之上。您这般，已经让皇后娘娘颇为不悦了。”
卫得静静地听着，嘴角的弧度却咧得更大，仿佛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更何况…”
卫得转过头，一双凤眼静静地看着祝德，那么平静地接道：“更何况，长歌皇后还是朕兄长的皇后是吗？”
祝德立即跪了下来：“老奴不敢。”
卫得像是苦笑了起来，倚着身后的雕栏玉砌慢慢坐了下来，坐在了一地的冰冷的白雪之中。祝德面露不忍，然而卫得已经挥了挥手，眼底是难掩的落寞：
“德叔，朕知道您要说什么，朕也明白朕现在的职责。只是啊…”
卫得苦笑了起来，手无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朕只是，有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想念她…”
祝德看着眼前这一幕，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能再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