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丛云是在玉簪失踪一夜后,整个思漪宫上下都寻不到她的人,才派了玉骨去寻陈守,请他派些宫人帮忙。
陈守是独自一人来的。
他来时,给傅丛云带来了玉簪的尸骨。
他怕傅丛云受不了看到玉簪的死状,用白布盖着玉簪,看上去那样小,仿佛尘埃。
就像她这条命一样,小到不被珍惜。
傅丛云登时眼泪便落了下来,砸到地上,分明无声,却有山洪在她心中呼啸而过。
她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用帕子捂着半张脸,撕心裂肺。
玉骨亦是泣不成声。
她昨日还与玉簪在一处说说笑笑,一转眼便生死相隔。
傅丛云颤抖着伸出手,将那白布掀开,露出玉簪的上半身。
在脖颈一侧,那样大的一个血窟窿,即便是人死血冷,也仍旧触目惊心。
早有人替玉簪换了衣裳,重新理了发丝,傅丛云却能想象到当时那把短刀是怎样插进了玉簪的血肉中,又是怎样毫不留情地拔出,血溅了她满脸满身。
她该多疼啊。
陈守忍住泪意,掀了衣摆,重重跪在了傅丛云面前,道:“昨夜本该是坠玉回宫来向我复命,却叫刺客顶替身份,我丝毫未察,未存戒心,是玉簪替我挡了一刀。我对不住她,也对不住娘娘。陈守愿将性命交到娘娘手上,任凭娘娘处置,绝无怨言。”
傅丛云眼神空洞,看也不看他。
她忽地问:“坠玉……有什么要向你复命?”
陈守低声道:“他奉陛下之命,刺杀傅况。”
她又问:“傅况死了吗?”
“死了。”
得到陈守肯定的回答,傅丛云却忽地笑了一下,那样的笑宛若泣血。
她知道了。那个刺客一定是宋止微的人。
可是为什么要伤害她的玉簪呢?那样活泼爱笑的玉簪没有了,这偌大的思漪宫,好像一下子就变得了无乐趣。
她喃喃道:“一命抵一命……是我做错了吗?”
陈守也有些哽咽,他嗓音低哑道:“娘娘,你别这样。”
傅丛云终于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玉簪喜欢你,就由你来送她走最后一程吧。我也不要你的命,你替她好好活着,我也再没有命能抵给你了。”
说完她和玉骨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往殿内走。
陈守看着她的背影,可傅丛云却害怕瞧见玉簪的模样。
她始终没有回头。
萧戚心中也对她有愧,他知道陈守去见过了傅丛云,甚至哪怕她因为玉簪的死也要了陈守的命,浪费他多年的栽培,萧戚也随她。
他最怕的便是她失魂落魄。
可傅丛云怎么能不伤心?
玉簪死了,她甚至不能亲手送她下葬,也不能声张。死在争权夺利的纷争下,便连体面地离开都做不到。
傅丛云整日待在思漪宫中,甚至连萧戚都不见。
直到有一天,宜和宫的人敲响了思漪宫的大门,说是容妃请傅丛云过去坐坐。
傅丛云盯着那小宫女半晌,破天荒地出了宫门,往宜和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