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犹言睁开眼，只看见天花板和余光的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她感到手背冰凉凉的，有**正不断地注入着。
唐顾林坐在床边，一眼看见叶犹言扇动的眼睫，他轻轻勾住叶犹言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未入眠，他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毛燥，声音显得沙哑：“小心别碰到针头。”他躬着身，于她正上方往下看她。
叶犹言直看向他问道：“季沛呢？”
唐顾林的目光晦涩，一时未言，只腾出手替她理被子，眼神闪烁着：“医生说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但虽是问，其实叶犹言心里已隐隐有了预兆。而唐顾林的表现不过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季沛身心俱创，一心求死，命亦比纸薄。她的苏醒像是叶犹言的新的一场噩梦。
“她死了是么？”叶犹言握住唐顾林的手腕问道。
她的语气很平静，一如她的眸色，淡淡的，像笼着晨雾一般。
唐顾林吻她的脸：“先休息……”
“我没事的。”叶犹言打断道，“我一点事都没有。”
她自己都诧异此刻内心的平静，她迫切地追问，只想得到从别人口中一句回答。
唐顾林俯身睇她，眉间微微蹙着，墨色的眸里蕴着悲悯，为她而产生的悲悯。
“是葡萄卡在气管里，应该是意外。”唐顾林说。
叶犹言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很远，她的眼珠细细地颤动着。
她知道不是意外。
她霎然想起自己在门外张望季沛时，季沛擒着葡萄朝她看来的那一眼。还有季沛对她说的那最后一句话，要她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幽怨半生。
叶犹言感到眼睛酸涩，眨巴了几下，却没有眼泪。
唐顾林轻轻地揽住了他，气息喷薄于她耳侧，道是：“你想哭就哭吧。”
叶犹言偏首，直愣愣睁着眼：“我没什么事的，像你说的，这一切都是意外。”
如果季沛醒来是意外之喜，那么季沛离开的意外之悲自然刚好与之相抵。
叶犹言又定定地朝唐顾林看了一眼，眼神倒一霎变得清明了，重复说道：“我没事。”
唐顾林起身离远了她，将她仔细地端详着。可叶犹言的面孔仍旧如一盏冰，将化未化，薄出的一层雾气反而更促成掩盖，隐瞒住了所有的颠簸的情绪。
仿佛就真同她自己说得那般，她一点事也没有似的。
秋光很浅，窗外的天未全明。叶犹言告诉唐顾林说自己想再休息一会儿。
她甚至不着急去见季沛，只道：“十五分钟后再叫我吧。”
她想再给自己一刻钟的时间。闭上眼，便置身于一片的漆黑，仿佛她依旧沉溺于昨夜，温柔而漫长的夜晚。
唐顾林冰冷的手抚在她额上，他摸到的是浅浅的凉，然后他听见自己低声地应好，觉得眼前的人一下变得如同纸一样轻薄。
十五分钟后，叶犹言再次睁开眼。
她睡不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目光也很疲倦。可身体却是挺拔的，像初生的小白杨，按照着医院里的程序四处走动着。
她见了季沛最后一面。季沛的身体已然僵硬，嘴唇发青，整个人呈现出一股死气。叶犹言站在她身边，沉而远的眸光一直定在她的脸上。
直到唐顾林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她才恍然醒悟般地回神，表情松动了几分，茫然地看向他。
唐顾林看见叶犹言没有掉眼泪，相反，她的神情一直是镇定自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