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才问完，身后唐顾林的声音又把她吓一跳。
叶犹言捂着左脸转过身，就看见唐顾林站在她身后，他摊着湿漉漉的手放在身体两侧，一幅刚从院外进来的模样。
叶犹言诧异道：“你去外面了？”
她心里有点紧张，唐顾林刚才不会看见她了吧？
“去趟洗手间。”他答得很快，然后歪脑袋看她左脸，追问，“你脸怎么了？”
洗手间是另一个方向。
还好，没看见她，叶犹言松口气，回答很流利：“碰灰。”
老人在一边叮嘱：“快去擦擦，别跟破相了似的。”
唐顾林盯着她，他附和老人的声音里含笑：“是啊，别和破了相似的。”
叶犹言没反驳。
她想，洗脸重要，便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看着叶犹言的背影，唐顾林忍笑，忽然想，她这一副有点着急忙慌的模样，还挺像他弟弟唐致。
祝衡在椅子上迷迷糊糊醒转过来，余老太太就撺掇过去：“小衡啊，咱们是不是准备出发了？”
对于去梵钟下祈福的事儿，老太太一直很上心。
祝衡不太清醒，脑袋捕捉到“是不是”三个字，就惯性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老人立刻欢喜起来。
余老人刚走，祝衡的脑子还懵着，唐顾林又忽然走过来对他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祝衡，我发现你之前说得挺对的。”
他“啊？”了一声，但唐顾林没理，到边上去了。
下午的路程，余老人一直走在他们一行人的前面，她也不像往常那样多话，而是双掌合十，嘴里一直小声念叨着什么，跟着人群朝梵钟的方向走去，神色认真，表情很虔诚。
叶犹言和唐顾林依旧走在队伍后面。
唐顾林帮叶犹言背包，叶犹言其实就轻松了不少，但她心里顾忌唐顾林早晨的脚伤。
虽然他说了没事，但扭伤还是需要多注意，更何况，他们现在在走山路，歪歪扭扭又不平的路，最伤脚了。
叶犹言不知道，其实唐顾林早已经不太记得这茬了，只觉得下午的叶犹言依旧走得很慢，好在他因为背着她的包，所以理所应当走她身边，便没什么所谓。
看着遥遥领先他们的余老人，叶犹言对唐顾林道：“余阿姨身体真好，我希望我像她这个年纪，也能和她一样。”
唐顾林觑她一眼，挑眉未言。
叶犹言却觉得自己竟然读出他眼里的调侃，她在心里不平，想，他走得也慢，真要比，他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愤愤地想了一会儿，后来干脆说出来：“少瞧不起人，你和我半斤八俩。”
他混不在意，只道：“说出来舒服了？”
叶犹言一棍子打了个软棉花。
她无可奈何地偏首看过去，却正对上他眼眸，愣怔一番，然后看到他侧脸边沿正晕着微微地金色晖光。
他向前一步，刚才远山背后的越过他的侧脸透出的一点阳光又完全被遮住，转而投在他显棕的短发上。
唐顾林的眼睛蕴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稍微眯起，眼下卧蚕弯弯，比往常更明显。
一如叶犹言记忆里，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
远方梵钟圣洁，扬钟，鸣声传十里。
悠扬的回声仿佛有形，延伸，廓照，散布于落日的余晖中，轻轻笼罩着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