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片刻。
“你去陪她。”他说道，“这里有我，你不用管我。”
沈砚山没办法拒绝。
他扶着母亲躺下，轻轻掖好了被褥。
他离开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了父亲和母亲。
沈砚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偷偷观察着父亲。
他父亲似乎瘦了很多，脸颊凹陷进去，眼窝深邃，整个人阴郁而颓废。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母亲低低咳嗽了声，问。
沈砚山忙把目光移向了窗台。
他的视线落在那株梅树上。
“我想你了，所以来找你。”父亲答非所问，“你身子怎样了？”
“好了很多。”母亲答道。
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无力。
“……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么晚来干嘛？”母亲继续问。
沈砚山想起了苏含。
他不想提苏含。
“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是关于我和砚哥儿未来的。”沈砚山道。
母亲侧身望着他：“你说。”
“……你和爹，离开京城吧。”沈砚山终于鼓足勇气，把憋了一夜的话，说出口。
母亲一愣。
她怔怔看着他。
“砚哥儿，你疯了吗？”母亲道。
沈砚山不解：“为什么？”
母亲没有言语。
“砚哥儿，这不是闹着玩的。”母亲道，“咱们一家都离开了，那些人就知道是你害死了老夫人，你也逃不掉。”
“我不怕，娘！”沈砚山道，“咱们走远一点，就可以躲避追杀。他们现在正在查我，肯定想把我找到。我们一家人离开了京城，他们反而不敢放肆。等风波过去，我再回来。到时候，他们也许忘记了这件事，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他神采奕奕，眸光坚毅。
“我们离开了，他们就不知道了。他们要抓你，肯定是为了你的秘密。”母亲说，“你若是跟我们走了，他们还要费尽心思去找你。”
“我有办法的，娘。”沈砚山道，“他们奈何不了我。”
母亲还要劝。
“不行，砚哥儿。”她道，“咱们离开京城吧，换个地方隐姓埋名，或者去江南。江南富庶繁华，哪怕穷困潦倒，也比京城强百倍。砚哥儿，听娘的话。”
沈砚山摇摇头。
“娘，您不能抛下我。”他道，“我不怕死。”
母亲叹了口气。
沈砚山的性格，是个倔驴。
“我知晓你孝顺，可是你留在这里，会被人盯上的。”母亲道，“他们早已派人去查你的身份，你若是留在京城，必然暴露。你年纪尚幼，根本斗不过那帮人。他们是亡命之徒，不计任何代价。砚哥儿，你要懂得趋利避害，你不该和他们同归于尽。”
“我们离开，谁也不知道。”沈砚山道，“爹已经决定了，要把咱们送走。”
母亲沉默。
父亲在床边坐下。
他拉了妻子的手，低声道：“我也想走，但我们一旦走了，孩子怎么办？我们不在了，孩子们怎么办？”
母亲抬眸，看了眼丈夫。
“可是......”她喃喃道。
“别可是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父亲打断了她，然后自己出去了。
沈砚山也悄悄退出去了。
父亲在院子里坐着，靠着墙壁，背影萧索孤寂。
沈砚山心里堵得慌。
父亲不仅仅是个文官，他还是将领。
他的战功煊赫，威震大燕。
他这种身世的男人，注定了一辈子要在军营里度过。如果他和母亲逃了，父亲又不在军中，朝廷岂不是少了个镇国柱石？
“……我也想走啊。”沈砚山在心里对自己道，“我当初就不该选择从军。可是，我不能失信。”
母亲的身体，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沈砚山的心，犹豫不定。
他想带着母亲离开，却又害怕母亲的身体承受不住奔波。
他们在屋檐下呆坐着。
外头寒风凛冽，吹得人瑟缩，母亲抱紧了胳膊，眉毛微蹙。
沈砚山给母亲裹了披风，让丫鬟端茶水进来。
母亲喝完了一杯热茶，仍是觉得浑身发冷。
沈砚山又拿了厚棉袄给她盖上，然后坐在炕沿边上，静静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