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不近女色。”苏凝道,“我也知道他不近女色。可是,他终归是男人啊。男人哪里有不沾荤腥的?”
苏含瞪着她。
“阿含,二哥和你,都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知道我这话不合适,你不爱听。我没办法了,才说实话。”苏凝叹气道。
苏含抿唇不语,眼底有火焰在燃烧。
他攥紧了拳头。
“阿姐,我是男孩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你嫁给二哥,就算做妾,也是个姨娘,哪里比得上嫡妻威严?”苏含道。
他的声音低哑,充斥着愤怒。
“可是你不知道……”苏凝欲言又止。
“我怎么不知道?”苏含反驳,“阿姐,你别糊涂,你这般不懂事,以后我们苏家的产业,全部是你的。”
苏凝摇头。
她拉扯苏含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阿含,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你成亲之后,我慢慢告诉你。你千万别告诉父母,他们会担心的,我自己解决。”
苏含看着她,一直不吭声。
他的眼睛,漆黑幽深,犹如漩涡。
苏凝觉得,苏含此刻的眼神很可怖,仿佛一口深渊,将她吞噬殆尽。
苏凝不由自主打了个颤抖,心中升腾而起惧意。
她想到了苏含的母亲,她的生母。
苏含的生母,是大夫人的陪房,曾经是大夫人最信任的人。后来,她跟随大夫人的丈夫,死于一场刺杀中,连尸体都被丢弃到乱葬岗。
苏凝的母亲死后,大夫人的心腹,便是她父亲的贴身奴仆。
她的父亲,也是因为那位奴仆,才娶了大夫人。
那位奴仆,后来成了苏含的父亲。
那段时间,苏凝总是夜夜噩梦缠绕,恍惚看到了母亲站在她床边,朝她招手。她吓得惊醒,发现是做梦,浑身湿漉漉的。
大夫人瞧见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你若是胆小,以后就不必嫁人了。”大夫人道。
苏凝不服输。
她坚强撑了过去。
这种恐惧,伴随她十七年。
每当午夜梦回,她都要挣扎着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浑身是汗。
后来,她请了医婆,开了药,吃了三年。
医婆说,她是受了惊吓。
她自己不肯承认害怕,她只是太想念母亲了。
她甚至不敢提及父亲。
直到两年前,母亲突然病逝,父亲伤痛不已,整个人消瘦憔悴许多,也颓废了很久。
苏凝的父亲,一直没有续弦。
苏凝记得,母亲临终前的话:阿含,爹不会再续弦,你要好好照顾爹。
苏凝从未见过父亲。
她只记得那时候,苏含跪在地上哭。他的母亲抱着他,不断拍着他的脊背,哄着他。
父亲是个孤儿。
他在军营里拼搏,一步步爬到今天,成了苏氏军中的参领。
苏凝的母亲,是苏凝父亲捡到的弃婴。
苏凝父亲一度对她母亲很冷淡。但他对她们姊妹俩极其疼爱,从来不舍得苛待她们半分。
他常送东西给她们,也会偷偷带着他的母亲逛街。
偶然遇到了,苏父会给苏凝买糖葫芦。
苏凝从未见过母亲的容貌,只是隐约觉得,她是个温婉秀丽的女子。
她对苏父,有些抵触。
这些年,她和苏含兄弟感情很好。
苏含虽然纨绔,却也是真心待她好。
苏含的母亲,则是苏含的逆鳞,触碰者死。
“你放肆!”苏含厉喝,“你怎能怀疑二哥?你居心叵测,你不配做我的姐姐!”
他的声音,透出了凛冽寒霜。
苏凝被他吓住。
她呆立在当地。
过了良久,她才轻轻吐了口气,道:“阿含,你别怪我。二郎的性子,我知晓。他不喜欢我,你是知道的。”
苏含的眼睛里喷薄而出烈焰,烧红了他的双眼。
他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涨。
“阿凝。”他咬牙切齿,“你不该这么糊涂,二哥是个不错的男人。他对你好。”
苏凝苦笑了下。
她没有说话。
她望着窗户,看到了远处的灯火。
那盏灯火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