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嘶哑。
他转过脸，望着漆黑的夜幕。
他的母亲和弟弟，都死了。
他曾经奢望过，父亲可以保护他。
哪怕是撒谎，哪怕只是欺骗他，他也愿意相信，他的父亲是爱他的。
可结果呢？他最尊贵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和弟弟。
苏含不由悲从中来。
他的胸膛里，有火焰燃烧着，熊熊灼痛着，仿佛随时要将他吞噬。
“苏含，节哀顺变。”少年的声音，从背后飘了过来，“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吧。”
苏含没有回答。
他默默流泪。
这一晚，他一个人静静跪了一宿。
翌日，他起床的时候，眼睑乌青。
他去请了太医。
太医诊脉以后，叮嘱苏含不宜劳累，需多休养，否则身体撑不住。
苏含谢过了太医，又问道：“我的腿疾，何时能痊愈？”
太医说：“殿下的腿疾，不易治愈，须得慢慢调理。”
苏含垂首。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他的腿疾，早就好了。
若非昨晚，他偷听到了苏含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快好的。
“多谢大夫。”苏含送走了太医，对小丫鬟道，“取笔墨纸砚来。”
小丫鬟忙跑去取了纸墨来。
苏含提起狼毫，蘸饱了浓墨，开始挥舞。
这支毛笔，乃是他幼时使用之物。他练字时，用的笔，也是此支。笔杆是竹竿，用得久了，磨损厉害，需要打磨，因此苏含的笔尖有缺口。
他的笔法凌乱，不够稳健，却带着浓郁的愤怒和仇恨。
“这孩子……”苏含的奶妈嬷嬷，看到了这支笔，忍不住感慨。
“他的母亲和弟弟，皆遭奸人毒手。他的父亲，又抛妻弃子，他怎能高兴起来！”苏含的乳母劝慰苏含，“他还这般年轻，总要往前看啊。”
苏含不吭声。
他一字一顿，写了很长一段话。
待他写完，他交给了奶嬷嬷。
“把它拿出去烧了。”苏含吩咐道。
乳母嬷嬷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你先照办。”苏含冷冰冰道。
乳娘嬷嬷见状，也不敢多言，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出去处理了。
半晌以后，乳娘嬷嬷回来。
“这是……”
“是我写给我父皇的奏折。”苏含道，“我要求皇帝陛下，查明当年的真相。”
乳娘嬷嬷震撼，瞪大了眼睛。
这个小王爷……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么多年来，皇帝对朝政一向漠不关心，整日与美妾们厮混。
如今，他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恐怕……
“你糊涂啊……”乳娘嬷嬷叹气，“这份折子一旦呈递上去，皇室颜面尽毁，皇帝肯定会迁怒你。你是不是疯魔了！”
苏含笑了笑：“你放心，我有办法。”
乳娘嬷嬷仍是担忧。
苏含又道：“嬷嬷，您帮我准备马车。我要进京，找我父皇。”
“这……”乳娘嬷嬷不同意。
苏含道：“我必须要去。”
乳娘嬷嬷只得服从。
她叫了个小丫鬟进来伺候。
苏含颔首。
他自己换好了衣裳。
乳娘嬷嬷又唤了两个丫鬟进来，替他梳妆。
梳妆罢了，小丫鬟扶着苏含，离开了府邸。
苏含坐在轿辇里。
他神思恍惚。
马车颠簸，他浑身发软，险些栽倒。
“殿下！”小丫鬟吓坏了。
苏含强忍着头晕目眩，低声喝止了她。
“别怕。”他安抚道。
小丫鬟不知所措，眼泪簌簌落了下来，一双妙目噙满了惶恐。
苏含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