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很大,苏葳蕤跟着苏渡走了好远,才找到了贺挽歌的墓碑。
墓碑上刻着“爱妻贺氏挽歌之墓”,照片上的女人年轻又温柔,笑容清浅,永远停留在了而立之年。
“每年的忌日,我都会来这里给她扫墓。”苏渡轻声开口,视线粘在那张照片上,久久不能移开。
这里每周都会有人来定期清扫,墓碑还算干净,新放上去的白色菊.花瓣上带着水珠,给照片上的人平添了几分气色。
“那……你先跟你妈说说话,爸去上个洗手间。”
苏渡找了个理由离开墓区,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环境给苏葳蕤。
四周彻底陷入了沉静,只剩下了微微细雨落在伞面上的嘀嗒声响,不吵人,只是让那股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苏葳蕤半蹲下来,用纸巾慢慢擦干净了碑上的雨水,视线停在贺挽歌的照片上,想要将每一寸细节都看清楚。
“妈,我来看您了。”少女的声线微微颤抖,“很对不起……我到了现在才把所有东西想起来。”
“这么多年……您看啊,我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您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女人的笑容平和,眼神里永远都带着一股柔和劲儿,看得苏葳蕤眼睛发酸。
她将伞柄夹到了肩窝处,抬起手边擦眼泪边碎碎念:
“我跟您说啊,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在城南有了好朋友,也有了喜欢的人,成绩没有掉下来,热爱生活热爱自己……”
从小事到大事,小姑娘事无巨细地念叨着,只觉得自己的眼泪跟开了闸儿似的,怎么也擦不干净,到了后面,连带着语调都染上了哭腔。
“我过得很好……就是,特别想你。”
“我记得你教我的,女孩子不能随便哭,眼泪都是钻石,”说完这句话,她匆匆忙忙擦好脸上的眼泪,又打起了笑脸,哽咽着声道,“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在您面前哭。”
妈妈的音容笑貌永远镌在她的记忆里,禁不得回想,一想就难以停下。
——“我们家葳蕤就是最棒的。”
——“为什么要羡慕别人家?妈妈有全世界最漂亮最懂事的小女孩。”
——“今年十岁啦,妈妈给你织了顶帽子,明年……要不给你换一个?”
苏葳蕤固执地盯着那张照片里、妈妈那仿佛可以抵御一切危险与不安的笑脸,视野从清晰变得模糊、又从模糊变得清晰,弯弯的杏眸里水光四润。
“我们先来说好啦,下辈子,我还要当你的女儿,”她扬起脸蛋将泪意逼回去,抬手比了个拉勾的动作,咧开唇角笑了,“到那个时候——”
“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先走啦。”
“……”
倏然间,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得少女黑裙裙摆晃**,将头顶上那朵乌云也吹走了。
雨停了。
苏葳蕤缓慢地站起身来,将黑伞收起。
在她抬眼的瞬间,有一束光恰好从云层里穿透出来,直直地照进她的眼睛里,笼盖住了全身。
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