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看着年轻人,心中没有鄙视与恨,只有一丝悲悯。
世间少有完人,那些意志坚定视死如归的英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只是想好好活着,甚至,就算没那么好也没关系,只要能活着。
不给人以希望的是曙光帝国,是笼罩这个帝国的黑暗势力,人性在这之下扭曲、变形,化成了丑恶。
一如牢外的贵族,一如山寨的悍匪,一如匍匐在地的年轻人。
他能理解,但他不能认同。
“给他一次机会,但要派人看住。”贵族对独眼人说,“如果半个月内,他能弄来十个姑娘而没惹出麻烦,就给他安排个好点的住处等我回来。”
“是。”独眼人点头。
年轻人欣喜若狂,头伏得更低了。
“至少你们今晚还可以在一起。”牢外贵族冲安文笑了笑,“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只有一夜时间。”
他转身而去,牢内的囚徒们怔怔地看着,满眼是黑色的背影,满心是黑沉沉的绝望。其他牢房中的囚徒中,有人疾步跑到栅栏门口,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匍匐在地大叫着,无非也是宣誓效忠,求贵族大人给个机会。
贵族笑了:“人要懂得把握机会。我愿意给他机会,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就知道这是机会。你们晚了。”
大人缓步而去,带走囚徒的希望,还之以绝望。
年轻人慢慢地爬了起来,面容有些扭曲,也有些得意。许久后他再次笑了起来,背着手打量着牢中的其他人。
“人和人是不同的。”他说,“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只有善于把握人生机会的人能活得更好。祝愿你们未来的主人是善良的,能让你们死时还有个人样。”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得真诚而得意,走过去一脚将牢中贵族踢得就地一个跟头,自己则慢慢坐在那张平整的干草垫子上。
熊多多不懂那些复杂的对话,但她本能地对年轻人生出厌恶,从安文背后探出头来,冲年轻人做了个不友好的鬼脸。年轻人冷笑:“这里最可怜的人就是你了。运气好的话,你会遇上个只会把你按在腿间或压在**的家伙,运气不好的话……”
“够了。”安文打断他的话。
年轻人领教过安文眼里的刀,因此并不打算接着招惹这个只穿了一条短裤的家伙。他有些得意地躺在平整的草垫上,头枕双臂翘腿摇晃。
“人生啊,真是奇妙。祝你们一路走好。”他笑着说。
牢房内死气沉沉,牢房外有哭声,也有咒骂声。被关的时间更久的那些人,恨自己当初不曾像年轻人这般聪明,错失了大好机会。
“大哥哥,我怕。”熊多多搂紧安文的胳膊,小小身子轻轻颤抖。
“别怕。”安文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在河里用光了力气时,我也不曾放开你,现在更不会。”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依偎在安文的怀里。
“有空关心空心自己吧。”年轻人闭着眼说,“说起来你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的命运呢?”安文问。
年轻人笑了:“恐怕你只有羡慕的份了。”
“不会。”安文缓缓摇头。
我总不会去羡慕一个死人。
黑暗中的时间过得有些慢,疲惫的女孩在安文怀中沉沉睡去。安文低头看着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一次又一次在母亲怀中睡着,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黄昏的时候有人来发饭,囚徒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扑上去,领到手的虽然只是粗劣的黑面包和一份清如水的汤,但都吃得仔仔细细津津有味。
年轻人对于这样的食物颇为不屑,慷慨地把自己的那份让给了别人。并非是因为他有多善良,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与这些囚徒不同,等着自己的是大鱼大肉,这种黑色的垃圾?还是算了吧。
好久没吃这种粗劣的食物,安文有些不适应,熊多多饿坏了,不去管面包里是否有一些干草杆又或别的什么杂质,吃得很香甜。
“家里平时都吃什么?”安文问。
“一样的面包呀。”女孩回答。
那两只羊是家里重要的财产,产的奶是家里重要的收入,女孩虽然天天放羊,但却从来没有机会品尝。至于肉,对于连白面都已算是奢侈品的家庭来说,那似乎是一种传说中的食材。
看着女孩喝光了小盆里的汤,安文有些心酸。
“多多。”
“嗯?”
“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白面包!”
“还有呢?”
“白面包呀。”
“你就只知道白面包?”
“听说可香了呢,又软又细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