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遭遇会如此快、如此轻易地改变一个人。我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忘了最大的可能。”
他望着寒歌,眼有哀伤。
“古往今来,歌颂爱情的人不计其数,我本应该想到。”
“我不会让你杀罗英。”寒歌说。
“因为这是他的嘱托?”他问。
“可我们之间的约定呢?”他问。
“总有一天,我会还你一命。”她说。
“谁的命?”他追问。
“除了杀人之外,命还可以用救人的方式来还吧。”她说。
“你明明知道,整个世界上除了你的命外,我不觉得还有谁的命值得我珍惜。”他说。
她沉默,低头,不知如何回答。短短一句话,让她想起了好多从前的事。她在光荣会中长大,他看着她长大。
“我们真的要刀剑相向?”他问。
她沉默,低头,不语。
“你还记不记得……”他抬头,看着月亮开始回忆。
“够了。”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冷冷打断,“不要再使用这些手段了。你教过我如何迷惑他人,又如何不被他人迷惑。杀或不杀,战或不战,让我们简单一些。”
“简单?”他喃喃自语,“那何尝不是我所追求的世界?但人心啊,永远如海洋一般,你不知它何时平静,何时澎湃,更不知那深深水面之下到底藏了些什么。简单?又如何能简单?”
他看着她:“就像你。我曾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很简单。”
寒歌的剑隐约震,隐约鸣。她垂手,指尖触及剑柄,于是剑在手。月光下,两道清寒。
他眼中有悲意,不知何时,也有一剑在手。那剑并不宽,细如柳枝,没有刃,周身浑圆,只有一点尖锋,如黄蜂尾上的刺,如巧妇手上的针,如天上星光,点点成辉。
话已经说尽,便不需要再多言。月光下两道身影各向前去,天上的光洒下,罩住他们的人,罩不住他们眼里的光。短暂的呼吸间,清寒与星辉各向前掠去,在空中交击十二下。
他撤剑凝立,身子如同标枪笔直;她微微俯身而动,仿佛在草丛中寻找机会的狼。
一动一静,各自无声。
她慢慢地移动,两道清寒飘忽不定,突然间化为流光向前,似毒蛇出击。
他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她这一招诱敌虚击化为实招。但她并不上当,匆匆擦身而过,不出一剑,只是交错换位。
他转身,身子依然笔直,剑依然遥指对方。
她看着他,知道一切虚招引诱之术对他都没有用。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他教给她的。她用力甩了一下头,努力忘却情不自禁在脑海中浮现的往日,甩去音容笑貌,甩去一招一式。
他眼里绽出精光,瞬间捕捉到对方的破绽,突然一步向前,手里的星辉直刺,面前的气流被剑锋破开,不及发出声响,剑已至。
她双剑轮流格挡,挡得有些狼狈,脚步有些踉跄。
他心中没有叙旧的情怀,脑海里也没有往日的朝朝暮暮,大踏步向前移动中,身子依然笔直,极少起伏,仿佛不是迈步移动,而是滑行于冰面。
星辉破一道清寒,在寒歌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血点飞洒于夜空中,他面无表情,眼里只有清冷的光,举步向前步步紧逼,一剑一剑,令寒歌忙于应付。
突然间,那星辉隐去,如蜂针般的长剑却突然化成了毒蛇长鞭,斜挥向下,抽打在寒歌腿上,寒歌踉跄摔倒,小腿上一道伤痕,痛入骨髓,一条腿短时间内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真动了手,眼中便只有名为敌人的人形。敌人便是敌人,并没有亲疏远近男女之别。战斗是鲜血淋漓,是以命搏命,动手就不能乱想其他,有机会就要一招制敌。
举剑就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感伤、回忆,又或惆怅。
他向前而来,一剑抽飞寒歌右手刀,剑锋如芒,直刺寒歌心脏。
左手刀斜斩抵挡,勉强挡开了这一剑,但剑再化为蛇鞭,抽在寒歌腕上,腕上立时一道血痕,左手刀飞走,斜插远处地上。
那一点星芒,仍向着心脏处去。
杀人之时,他眼中无情,因此没有半点犹豫。
剑不夺命,何必出鞘?
但终没有夺命。
这不是因为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记起了什么,只是因为有箭如蜂向他射来。
他后退,剑在空中挥击,准确地击落每一只试图在他身上叮出一道伤口的毒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