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到的是缓步离开的寒歌脸上的绯红,眼中的幽怨。
“安牌”要想扩大,必须有核心成员四处开枝散叶。既然兵工厂的总部设在了金城,卡奇工程师就只能留下。这些太阳铁武器并不需要做划时代的变革,安文的心思也并没有用在它们上的意思,因此全部交给了卡奇。
太阳甲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在卡奇的帮助下,那些复杂的铠甲结构、热导线布局,都已经形成了任何人夺之不去的知识,烙印于安文脑中,如铁浇,如铜铸。
罗英出发回王都,临走时也没同意寒歌随行。安文并没有与朋友争,只是送出城外,挥手告别。等车队走远,他望了寒歌一眼,女杀手目光盯着远方,没对他说一句话,便背着行囊打马而去。
“多谢了。”安文念叨着。
留在金城的意义,此时也只剩下了等待——等待胡瓦部下的消息。但几天后,那一骑快马回归时带来的消息却让安文快乐不起来。
似乎是佐周小镇环境越来越差,衣家举家去投奔了什么远房的亲戚,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无人知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茫茫人海,咫尺天涯,没有人手一个的电话号码在广阔世界中永远地为你标注一个人的行踪,一次分别就可能成永诀。安文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终于放下一切,自嘲地一笑。
只要我将“安牌”开遍整个帝国,哪里都是乐土,她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活得很好。
她那样的普通人,就应该过普通的幸福生活。来到我身边又如何?我的身边可有安稳给她?
他自己摇了摇头。
他知道吴正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光荣会也是一样。与其跟在自己身边承受危险,不如安静地在不知名之处快乐生活。
多年后,她会忘了曾经遇到过的少年,在某个英俊男子的攻势之下心软点头,步入礼堂。杰依会为她捧着花,带着笑送她走进另一个家,亲手为她画上一张幸福的肖像。
安文想着想着,也就真的笑了。
几天后,他的车队离开了金城,再几天后,他的车队出现在楠树州。沿途,车队受到民众夹道欢迎,许多人奔走相告——“安牌”就要在楠树州建厂了。
这消息仿佛春雷,让在冬日里挣扎续命的人们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许多人涕泪纵横,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神明开眼。
楠树州的主城木城城门大开,州主政官亲自带队迎接,给足了“安牌”工业面子。安文不敢摆谱,急忙下车,向主政官大人行礼时,却被五十多岁的微胖老者拦住。
“被民众看到,不得骂死我?”州主政官胡申大人拉着安文的手,不住点头:“你们能来就好,能来就好!”
本来安排了一场宴会,但安文婉拒了。他来这里不为吃喝,不为风光,而是有实业要干。
“大人能否安排一些造纸业的优秀工匠和我见面?”安文问。
“好说,一切好说!”胡申只是点头。
主政官大人一句话,没几天工夫,全州最好的造纸匠都集中到了木城。当他们看到传说中的安文时,都有些不大敢相信——有这样年轻的传奇人物?是不是骗我们?
安文没有与他们多说废话,直接开始问造纸业有关的事。工匠们虽然心存疑惑,但对主政官大人的权势可不敢疑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行有一行的门道,隔行如隔山,安文听了个大概也就打住,没有往下深入研究的意思。现代社会的发达之处在于分工细致,一个手机,显示屏是这家出的,按键是那家产的,内核又来自另一个公司。正因为大家都只专心于一项,才能做得更精更好,其余所需之物,大可向业内更精者订制,何必事事自己操心?
这样分工才使得效率更高,不同的手艺人有不同的活命办法,大家不是竞争对手,却都是合作伙伴。
安文自然明白这道理,也不打算把造纸术变成自己的手艺。在简单了解之后,他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想要制造这样一种纸。”他说,“它质地并不坚硬,但却柔韧,表面上用蜡涂抹覆盖,用铁笔可以在蜡上写字作画,蜡不能太厚,只能有薄薄一小层,只要用力不是太大,划得破蜡,划不破纸。”
“这种纸……用来做什么?”有工匠不解地问。
“自然有大用。”安文只是笑。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一位老工匠说,“我们来试试吧。”
办法总比问题多,问题是是否有人能提出值得让人去思考的问题。蜡纸工艺,对匠人们来说并不是太复杂的工艺,但因为在安文之前没有人需要,所以也没有人想办法制造。
有人需要,就有人生产,何况是“安牌”工业的大老板?匠人们吃喝不愁地住在州主政厅里,享受着官员级的待遇,自然愿意全心全力工作。
不久之后,以一次次的失败为基础,终于孕育出了成功。薄而结实的蜡纸被造了出来,安文用自己早做好的铁笔划上去,一切一如自己的需要。他很满意,自己出钱奖励了工匠们,这出乎工匠们意料,都觉得这钱赚得太容易。
“安先生,您到底打算在本州开设什么工厂呢?”州主政官胡申忍不住问。
“木业吧。”安文说。
楠树州因木得名,虽然不是遍地楠木,但确实是到处巨木成林。这是一个天然的木业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