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的方向有沉重的脚步声,有如铁锤在敲击地面。
厚实的大门敞开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向前。他并不焦急,似乎笃定目标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安文顺着走廊望过去,在尽头处看到了乌黑的铁甲,橙色的纹理。
重甲武士。
他向后退,与寒歌一起退回来处,向后门的方向走。但那里同样有脚步声起,有重甲武士看似悠闲地慢慢走来,足踏地面,金属声惊心动魄。
“怎么也该拼一下吧。”寒歌说,“要知道与重甲武士交手的机会可不多。”
她松开了安文,猛地向前掠去,像一只燕子。
重甲武士不以为意,依然迈着缓慢的步伐向前。寒歌突然一跃而起,横起身子踩着墙壁奔行,自重甲武士身旁掠过,回身一跃攀上了重甲武士的后背。
重甲武士一动不动,似乎是想看看这姑娘有什么办法对付自己。
寒歌亦没有动。
太阳重甲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将披甲者从头到脚一丝不露地保护起来,寒歌即使绕到对方身后也找不到丝毫破绽,便无从下手。
武士在铠甲里笑,突然反手抓住寒歌的手臂,向前一掷。
莫可匹敌的力量让寒歌横飞了出去,身手灵活的姑娘在空中旋转,一脚踢在墙壁上借力弹起落地。但方一抬头,已经见到重甲武士如同一只灵巧的燕子般飞掠而来,一拳作势欲击。
安文举铳射击,数发子弹打在太阳重甲上,轰然炸裂,发出叮当响声。它们瞬间爆炸,却没能在重甲表面留下半点哪怕浅浅的痕迹。
重甲武士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安文手中的武器。非弓非弩,不知是什么,但威力当真不小。即使是那些弓弩箭矢打在铠甲上,也无法撞出这样的声音,带来这种酥麻的震动。
寒歌在近距离里,终于发现了铠甲的破绽,瞬间从身上取出一个纸袋,向着武士头脸打去。
太阳重甲虽然能护住武士全身,但终要露出眼睛来观察四周,这就是它惟一的破绽。
但既然是破绽,自然就有许多防护的措施。武士不动,面罩上的热导线阵自动激发,化成强劲的风,将纸袋吹飞。
纸袋破裂,白色的粉末漫天飞舞,寒歌疾退中眯起眼睛。
重甲武士原地不动,一掌推出,一道狂风从掌心热导线阵中放出,将寒歌撞飞出去摔倒在地,挣扎起身之后,又颓然跌倒。
至于粉末,全数吹散无踪。
“寒歌!”安文扑了上去,因为腿上的疼痛而摔倒,倒在寒歌身旁。寒歌嘴角全是血,含笑看着安文:“安文,你死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安文抬头,望着武士,咬牙切齿。
“未必就是死。”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向武士。武士缓步向前,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目光复杂难明,但安文无法看到。
他有些奇怪——这个胆大的小子竟然敢闯入主政厅行凶,凭的是什么?他手里那奇怪的武器威力不小,到底是什么?
一步一步,距离越来越近,安文突然停下,说:“死前我想知道我是死在谁的手下。”
“没有必要。”武士摇了摇头。“你知道死在重甲武士手下就好。”
“我对太阳重甲也有些研究。”安文说。“它是人类目前为止最强的武器,但并不算最完美。”
“口气真大。”武士不屑一顾。
“我想知道,你杀过多少妖魔或兽神。”安文说。
“有必要告诉你?”武士的语气中带着不快,慢慢向安文抬起了手掌。
“太阳重甲本来是人类为对抗妖魔和兽神族发明的武器。”安文说,“作为一位重甲武士,平生没有杀过一个妖魔兽神,却只是穿着它屠杀同类,我不知你哪来的优越感。”
武士笑了。
不论如何,年轻人说的是事实。从小经过严格选拔被选为培养对象,在无数次极度接近死亡的训练中脱颖而出,胜过众人,终于拥有了穿戴这套铠甲的资格,但自它及身至今,自己却没有上过一次战场,杀过一个妖魔兽神。
那些生死之间的训练算什么?
这强大的力量有何用?
他也曾疑惑,也曾郁闷。
每每有战事起,他也曾热血激动地盼着,盼着帝国会将自己派上战场。他相信,自己凭着超过众人的实力,一定能杀得妖族血流成河,兽神狼狈奔逃。
但从没有过机会。
机会竟然只属于那些临时从民间征召的急征军。
那么我这些年的训练有什么意义?
若干年前的痛苦,却早已慢慢在酒色财气之中变了样子。他享受着人们崇拜的目光,享受着穿上铠甲便无敌于天下的感觉,渐渐觉得自己是超越众人之上的精英。
既然是精英,自然应该享受精英的待遇,那些依靠普通人都就能决定胜负的战争,何必劳动自己这样的精英?
他越活越明白了。
成为州重甲武士只是开始,王都就在远方,说远也并不远。自己小心经营,多结识权贵,多做一些让大人们满意的事,说不定哪天自己也有机会到那里混混。
也许,自己便有机会为更大的人物做一些更大的事,因此得到嘉奖,因此接连升迁。
也许,自己也能混个贵族身份,成为后代子孙的骄傲。
除此之外,天下哪还有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