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的主角大学生拉斯科尔尼柯夫认为放高利贷的尖酸老妇人,是一个可悲的堕落者,一只跟随腐朽世界一起腐朽的蛆虫。于是,他用斧头劈开了她的脑袋,抢走了她的钱,用来改变自己——一个所谓的社会精英的命运。
过程中妇人的妹妹撞见一切,于是也倒在了斧头之下。就如同女孩说的那个女仆。
拉斯科尔尼柯夫成功地逃避了法律的制裁,但在最后,却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与折磨,选择了自首。
女孩与书中主人公的经历类似,也并不出人意外。
人总归是人,有血有肉。精英与小人物,用更高维度的眼界来看,并没有区别。再渺小的人也应该拥有生命的尊严,牺牲的对象如果是自我就全无问题,如果是与你的理想毫不相干的他人,便是可耻的自私。
所以拉斯科尔尼柯夫最后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一只为了自己利益残害他人的蛆虫而已。
“把小人物的生命视若灰尘,不正是现在窃居高位的人正在干的事吗?”安文一语中的。
女孩没有说话,但她的内心深受震撼。安文的话点出了残酷的现实,之前她也曾隐约捉摸到,但不清晰。现在,安文让血淋淋的事实跳到她眼前,于是显得极为残酷。
她本来还有许多话要和安文说——在这个万物俱寂远离尘世,只有他们两人与一堆篝火散发着生命光热的地方,她可以毫无顾忌,将心中积压许久的感情全部吐出来。
但残酷事实的震撼,让她无法开口。她怕说的越多,自己就会越厌恶自己。她怕自己被良心逼到绝境,变得脆弱的心灵会在瞬间崩溃。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完成了。”许久之后,安文将做好的拐杖递给了女孩,女孩接了过来。
“太长。”她说。
“夹在腋下。”安文示意。
女孩将拐杖夹在腋下,于是半边身子的重量就都可以放在拐杖上。她试着走了走,很好用。
“你的手真巧。”她称赞。
“我其实是个手艺人。”安文说。
“不是说是猎人吗?”女孩指了指弓箭。
“那是副业。”安文说。
女孩点了点头:“可惜没有机会见识你射猎的本事。”
“会有的。”安文一笑。
“三十里外有一个村子。”女孩指向远方。“我想我们应该出发了。”
“你没问题?”安文问。
女孩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不能再浪费了。”
这堆燃烧了几天的篝火终于熄灭,安文背着沉重的行囊和弓箭,与女孩一起向前走去。他想要帮助搀扶,但女孩拒绝了他,倔强地拄着拐杖一起一伏地向前走。出于对她的尊重,安文并没有故意放慢行走的速度。
天黑之前,两人来到了村里,花了一个金币的代价在一户农人家里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两人分别在村里买了一些必须品,而令安文惊讶的是女孩竟然买了一匹马。
他惊讶的原因是不知道女孩在身上什么地方藏了那么多钱。
“就此分手吧。”女孩翻身上马,把拐杖挂在鞍旁。
“你不需要人照顾了?”安文问。“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我怕……”
“我怕在你身边久了,就变成了那只再也飞不走的燕子。”女孩说。
“我可没快乐王子那么伟大。”安文笑了笑。
女孩并没有再说什么,她沉默着打马而去,转眼奔出几十米。然后她又突然勒住马,转过身,大声说:“我叫寒歌。”
“我叫……”安文冲她挥手告别,同时打算说出自己的名字。
但寒歌已经调转马头,打马飞奔而去。安文的声音被马蹄声掩盖,说出的名字在马蹄溅起的硬泥块里消散。
短暂的相聚,留下的是并不算温馨的回忆。但至少这让安文知道了一个组织的存在。
光荣会,未必真的光荣,但愿寒歌就此醒悟之后脱离那个组织,找到真正有益于她所坚持的理想的努力方向。
他并不喜欢寒歌,但却不得不承认,与她分别后自己有一种失落感。他自嘲地一笑,觉得这是正常的心理反应,觉得这只是在热闹之后重回孤寂的一种不适应。
前路还长,没时间耽误在失落之中。他背起行囊上路,一步一步接近,终于到达。
这天,他看到了前方高耸着的光明城城墙,看到了守在城门前披着闪亮铠甲的士兵,看到了如流的行者。
他迈开大步,带着一丝激动走向前,交纳了入城税后,终于走入了这座名为光明的城市。
城中高楼林立,城中人流如海,城中处处光鲜。
但他知道,这里隐藏着曙光帝国最大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