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夜审(1 / 2)

苏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在他走后的第三天夜里,二门上传事板连响四声,静嘉弃养而去。维桢哭得肝肠寸断,令仪忙着打点丧仪,停灵在家庙,一切奠有武器按从三品淑人之礼。一面又命人知会亲家。静嘉到底是年轻早亡,她娘家人来闹一闹,哭一哭也是该的。

谁知静嘉的父亲凌恒,兄长休德日夜兼程赶来,哭闹不算,竟不叫入殓,咬定是郭布罗家害死人命。非要报步军统领衙门,请仵作验尸。

“哥哥这是做什么?”不等旁人阻拦,维桢先恼了,“嘉儿是我亲侄女,也是我儿媳,谁会害她?谁又敢害她?哥哥这是要羞辱郭布罗家,还是要羞辱我?”

凌恒怒道:“我知你们将军府向来不待见我女儿,连你们西院也未必得待见,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寡妇当家?我那女婿竟不如个死人要紧。静嘉自入府,一日不得顺心畅意,如今你们合起伙来害死她,你们得了意……”

“亲家老爷这话说谁?”元冬一把冷厉的声音传来,止住了凌恒的叫嚣。令仪一身灰鼠毛月白缎子斗篷,头上戴了素银钿子,神色从容地行至凌恒面前,微微福了福。

“求亲家老爷消消气。”说话间,令仪眼锋扫过气哼哼地凌恒和休德,“死者为大,在二奶奶灵堂前喧闹是什么道理?”

“是你害死我妹妹,你在这里说什么?”休德人高马大,一步上前,几乎撞在令仪身上。

令仪深知凌恒素日品行不端,又被早早地革了职。眼下他们这样不过是想借尸讹诈,多得些益处。那银子钱虽不算什么,可这样的父兄着实让人不齿,就算为了静嘉,她也决不会让事情变得如此不堪。

于是令仪定了定神,目光沉定地看看休德,没有一点慌张的神色,反把休德逼得退后一步:“舅爷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我看在二奶奶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们想勘验,须得到按察司递了状纸。眼下天寒,二奶奶等得起,我也等得起。”

“但为二奶奶早日安殓,还请舅爷行事从速。”令仪忽地冷下脸来,“一会子富顺将军和藩台大人两家的堂客要来吊唁,你们留在这里也不便宜,杜松、方海,闹了这半日,亲家老爷和舅爷也乏了。找处干净屋子,请亲家老爷和舅爷歇着去。”

凌恒父子还要再说,却见杜松、方海带着五六个小厮将他二人团团围住,神色恭敬,语气却十分生硬:“凌老爷请,休大爷请。”

见兄长和侄子气馁,维桢略觉心安,不曾想令仪平日里不言不语,今日竟能弹压凌恒那样无赖的人。

“这里有姐姐照应,我扶太太去歇歇吧。”茉蓉一直立于维桢身侧,见这情形便开口道。自静嘉过世,她每日服侍维桢,殷勤小心,十分得用,连翡翠等一众丫头也省了好多功夫。

维桢起先还心存戒备,渐渐地竟忘了她是令仪的妹妹,而令仪是她深深怨毒之人。

眼看着维桢与茉蓉的背影,令仪悄向元冬道:“两位小姨娘都在灵前守着,也该换着班儿地歇着才是,这停灵之期还长,你去说给她们,让苏茉多守一会子,芷茉先歇着,回来再换她。你一个人悄悄地将芷姨娘带到后院禅房。”元冬心领神会,转身去了。

茉蓉连日服侍维桢尽心尽力,连夜里也不回府,只跟着维桢住在家庙的禅房内。今日因着有外命妇前来祭奠,其他亲眷便来得少。维桢连日伤心兼寒心,也便睡下得早。

亲服侍太太躺下,茉蓉方回至自己房中。达春悄悄走来:“方才白苏传话来,说大姑娘找你有要紧话说,让你即刻过去呢。”

茉蓉才卸下银钗,听达春这话,又不耐烦地插回去,看看镜子里满面怒色的自己,方起身出来。

令仪住的禅房在后院,最安静不过。茉蓉一进门便觉暖风扑面:“到底是姐姐住的地方,地笼都比别处暖和些。”说话间只见令仪坐在南边的炕沿上,神色清冷,并不像素日待她那样亲热,见她来了,只淡淡一句:“元冬、达春都出去。”

二人见令仪神色不对,忙应声出去。不大的禅房里只剩下姐妹二人。茉蓉不知何事,只得讪笑两声:“难为姐姐连日辛苦,好容易今日略闲些,怎么不好好歇着?”

令仪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行至茉蓉而前:“当初我曾说过,茉蓉是个好名字,望你好好用它。”

茉蓉猜不出令仪的心思,只是心虚地笑笑,只是她笑容尚未展开,一记耳光便狠狠地甩在她脸上。茉蓉猝不及防,被扇了一个趔趄:“姐姐,这是做什么?”

令仪双拳握紧,直直地盯着茉蓉:“我才要问你做什么?你有几颗脑袋,敢做这样的事!静嘉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竟如此歹毒,要了她的命!”

静嘉中毒至死,投毒人若能一点一点将毒掺进日常的药里,且不被人发现,那必是在她身边服侍的人。而静嘉病这小半年里,是芷茉一直在床前侍药,她与静嘉到底是有些心结的。

白日里,令仪便悄悄地审了芷茉。芷茉毕竟不是十恶之人,且她亦想不到那药会害死人命。令仪不过多问几句,她便和盘托出。

原来小半年前,芷茉因为流产一蹶不振,终日里神不守舍。直到那日西院门前,正撞见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