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好像忽而得到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他开口，说好。
只要是楚乐索取的，他什么都心甘情愿。
什么都甘之如饴。
李茂。
李茂……
他以为自己死了。
模模糊糊中，却听见楚乐的声音。
下一刻，李茂用力睁开了眼。
面前是楚乐苍白的脸，上面写满担忧。
乐儿？！李茂猛地坐起来，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梦。
是个噩梦啊……
余悸在心口打转，险些失去的痛楚让李茂盯着面前的楚乐，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楚乐在李茂面前晃晃手，打断李茂的迟疑。
你怎么了？楚乐皱着眉问道。
李茂下意识地想要拥抱楚乐，却忽然想起——
她受伤了。
自己昏迷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眼，是楚乐倒在血泊当中的样子。
李茂猛地缩回手，似乎生怕自己会因为什么不小心的动作，弄疼了楚乐一样。
你……你没事吧？受了什么伤？还痛不痛？
楚乐抬起右手，嗔怪地在李茂手臂上打了一下。
我没什么事，只是左臂有擦伤而已，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倒是你，吓死我了，从我醒开始，你就一直昏迷。
李茂吃吃地笑起来。
面前这个楚乐才是真的，真正的乐儿。
她张扬恣意，熠熠生辉，所有企图欺辱她的人她有仇必报，要将对方踩到尘埃里去，不准自己多受半分委屈。
是他身边的楚乐，会说会笑，眼是亮的，唇角是弯起的。
李茂拉住楚乐的手。
乐儿，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楚乐神色平静，带着几分无奈：瞧出来了，出了一身的冷汗，梦着什么了？
梦到些……李茂忽地想起梦里的真实感，生生把想好的话咽了回去：梦了些不切实际的事儿，梦见你和李知玉一起，还要取我性命，我真是吓糊涂了。
楚乐眨眨眼，神色未变，还是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那你让取了吗？
李茂点头：你要的，我当然都给你。
傻。楚乐用右手拍了拍李茂的额头：还好是梦，要是真的，可别这么傻。
还好。
还好对现在的李茂来说，那些只是一场梦而已。
仅此而已。
她心里其实多几分慌张，甚至是果然如此的心虚。
从李知玉提起前世她点在身上的小痣，一切都初见端倪。
李茂已久对着楚乐笑：不过是假的，一场梦罢了，在乎什么？
若不是呢？楚乐感觉有点鼻酸，强压了下去：如果你梦到的真是前尘往事，我真做过那样的事——
那又如何。李茂伸手搂过楚乐纤细的腰肢，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自称受伤的左臂：你可记得，李知玉死那天，你问过我什么？
『哪怕是，哪怕是我做了一个很大的错事，这件事伤害了你，你也会原谅我？』
『当然，我会原谅你的。』
楚乐猛地一怔。
下一刻，无法抑制的泪水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李茂只感觉怀中温热的躯体，不断发出细微的颤抖。
他尽其所能，一下下安抚著楚乐的脊背。
李茂……
你……知道的……那不是一场梦而已，对不对？
伪装的平静崩塌，汹涌决堤。
她第一次如此失态。
李茂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楚乐的头发。
乐儿。我看到的比你想象的要更多，他竟将你一生算计至此。
我只恨他，只觉得他死不足惜。
心里组了千军万马铜墙铁壁，操练已久正准备奔赴战场，以为自己的心理防线已经足够坚固。
她小心翼翼，伪装试探。
却在这三言两语之下溃不成军。
她早已不是单纯的愧疚，却不知在哪一刻阴暗的角落滋生苔藓，细密蔓延包裹，让她想留在他身边。
哪怕机关算尽，哪怕城府堆砌。
她在心里无数次演练过今天的。
她甚至想过，若李茂知道一切恼羞成怒恨她入骨——
那她不择手段也要留他在身边的，哪怕用阴暗的滑腻的苔藓束缚他的脚步。
不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