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祖衣讷讷无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行垂了目光,端起一边的茶盏,拿着瓷盖拨着水面的浮茶,再不发一言。
空气里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杜祖衣似乎听见到了自己“咚咚”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眼睑微阖,看似在思索燕行的那番话,实则却是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到,这样的璟王,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弄死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祖衣终于开口了。
“是末将失职,请王爷降罪。”
燕行将手里温度适宜的茶盏放回了桌面,淡淡的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杜祖衣,迷迷说道:“本王原以为,杜将军会问本王,是在哪里遇见图颜猛可,这其间发生了什么,可曾交过手,现如今那图颜猛可又去了哪……”
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但风却不小。
杜祖衣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却在下一刻,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的内衣已然湿透,牢牢的粘在身上,此刻被风一吹,冰冰凉凉,激得他出了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很糟糕,也很讨厌。
燕行的声音仍在继续。
“本王的意思是,杜将军可以调一队小兵驻守伏牛山,以防图颜猛可借伏牛山的栈道逃遁北狄,再经由北狄回达怛。杜将军意下如何?”
杜祖衣缓缓抬头,目无表情的迎向燕行看来的目光。
“即是王爷有令,末将自当从命。”
燕行微微颌首,又道:“第二,本王决定在各县乡张贴檄文,若是有人举报图颜猛可藏身之处奖银五百两,倘若有人能抓获送交官府,则赏黄金千两。杜大人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可以。”杜祖衣说道。
燕行笑了笑,又说道:“第三,各地城门实行路引制,不论是进城还是出城都必须提供路引,不能提供者当即拿下,待验明身份后,再做处理。”
杜祖衣想,他终于知道燕行想干什么了。
璟王燕行,他想要关门打狗!
只是……杜祖衣的眼底忽然闪过一道诡异的笑意,只是这笑一闪而逝,再看他时,仍旧是那副因为刺激太大而失了反应的怔忡模样。
“暂时想到的就这些了,杜大人有没有更周全的计划或者想法?”燕行问道。
“没有。”杜祖衣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说道:“王爷算无遗策,末将心悦诚服。”
“即是如此,杜将军且去忙吧,本王这里有事,会派人去请你。”燕行说道。
杜祖衣当即起身,行礼向燕行告辞。
燕行似乎不曾看出他的迫不及待,神色间并无半点的不耐和不悦。
而就在杜祖衣跨出门槛时,身后响起燕行的声音,“招了没有?”
杜祖衣下意识的脚步一顿,耳朵竖得高高的。
“没招,不过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左奕说道:“至多明天早上,一定会招。”
燕行,“本王的人也敢动!简直是无法无天,不要把人弄死了,问出幕后主使者,本王要他满门尽灭!”
“是,王爷。”
听得身后话声一顿,陷入沉静。
郑祖衣不敢再作停留,连忙抬起重愈千斤的脚,急急走了出去。
离了三义阁,确定周遭再无燕行的人后,他才停下宛若生风的步子,身子一顿,重重靠在院子里用来装饰的大青石上。
冬日的阳光虽明媚却不刺眼,空气里有着春日般的温暖气息。可这温暖却暖不了杜祖衣如浸冰水的一颗心。
他靠在大青石,喘了口长长的气,脸上绽起抹惨淡的笑。
“燕行,就看你我之间,到底鹿死谁手!”
屋子里。
苏宬冷眼看着杜祖衣几近狼狈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眼底,这才回头看向燕行,问道:“被你这样一逼,今晚的接风洗尘宴,注定要变成鸿门宴!”
燕行笑了笑,对卸去伪装的左奕说道:“杜祖衣,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