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个绝对坚定的信仰,然后把它和自己紧紧联系在一起就好了。哪怕连接物是镣铐也无所谓。
牢笼是禁锢,但其实也可以是隔绝所有外物的一种保护。
他在自己给自己构筑的牢笼里,平安无事地过了很多年。
直到信仰开始出现裂痕。
直到有人质疑他已经在摇摇欲坠,没有任何支撑的空中花园。
直到她刺破彷徨而来,坦诚地告诉他的确害怕,但依旧……给他一个拥抱。
他曾经想过的,如果她那时说不害怕,他也会努力尝试去相信,然后强迫自己如从前一样,继续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能够激发自己情绪的事情,继续压抑、克制,哪怕代价是望不到头的痛。
但是她说害怕。
可同时又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害怕又怎么样呢?即使害怕,她也会给他一个拥抱。
于是他的恐惧,也在一瞬间如潮水退却。
看到她一身盔甲,下马,朝他走来的时候,放弃和身体里那重力量斗争这个选项,已经毫无缘由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但他仍是害怕的,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佛尔塞提,光明神之子,格雷森特的守护者,这个名号头衔,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强加在了他头上,虽然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所谓的守护变了味道,却依旧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莅临图尔斯。
所有人都可以害怕,但守护者不可以,主教不可以。
他一直强压恐惧,直到后来连这种压抑本身也变成压力的另一重,为他控制那重罪恶的力量更加增添了难度。
但她告诉他没关系。
于是一切迎刃而解。
第一次被质问神明为何不渡人的时候,他不以为意。
第二次他在她面前无言以对。
现在众生与她一起,向他发问,图尔斯的人开始反抗被践踏的命运,虽然在战争里挣扎,也将不退二字迎自己的生命。
消息递过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转头以主教的身份,从附近调遣了一支兵。
不知是什么缘由,他对于战线的消息总是很灵通。知道奥利弗和卡莎去清扫战场,知道其他的队伍都不在周围,也知道她陷落僵局。
他一直避免任何情绪激动的可能,所以从不亲自冲锋陷阵,但似乎在知道她身处僵局之后,在翻身上马之后,身体里所有翻涌的魔鬼一般象征着阴影的力量,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心知肚明这完完全全冲破了教廷对主教神官不成文的限制,违逆世俗眼里,圣洁之处不可沾情的规范。
但他反而由此,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或许神真的存在,也真的垂爱世人,但宏大的神明实在太遥远了,做不了他的解药。
爱不会带来毁灭,恰恰相反,很多时候,爱往往是存在的立身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