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声音粘稠又低沉,即使眼镜再有心遮挡,也根本遮不住他眼底,与这一身气质截然相反的兴味。
那是一种邪性很浓重的兴致盎然。
时宜将自己对他的上一个判断迅速推翻。
此人绝不是心机深沉,专门躲在暗处放冷箭的阴郁野心男。
时宜盯着他额前一缕无意识垂下来的发丝,深褐色的柔软在空中不断地晃出弧度。
作为皇储,每三月一回来到教廷的祝祷日,是他代表王廷与贵族联络的好机会,特别是在图尔斯如今的动**背景下。
王廷这种别有用心的隆重,单看谢列文一身得体典雅的双排扣平口式礼服也能窥见一二。不难推断出,现在正处在王宫之中的国王与王后对谢列文的理想设想,一个令人放心的,儒雅庄重,行事有度的王位继承人。
可惜,注定是全然长歪了……
他是……彻头彻尾的疯子。颓废的疯子,在颓废的腐烂中,希望整个世界都跟着他一起烂掉的疯子。
时宜回味了一下他刚才的“野种”二字。
说起来,虽然是兄弟,谢列文与小主教的区别可不仅仅是性格上这一点,从外貌上看,外人大概是很难相信这两个人有血缘关系的。
时宜的目光短暂地在谢列文殿下狭长的眉眼处停顿一下。很深刻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配合他形状平顺的直直一条长眉,若他愿意,随时都可以登台演一出永驻爱河的深情戏码,没有人会质疑他眼中氤氲的情意是假。
小主教的五官同样出色,但完完全全是另一种风格。
再结合他憎恶不屑的“野种”二字,时宜心里有答案呼之欲出。
图尔斯哪怕是王室也遵从着一夫一妻,可是情妇与情郎这样的角色,在名利场与权力场的中心,永远不是稀罕事。
可是让一个私生子去担任教廷最崇高的主教一职?时宜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这究竟算作国王陛下对私生子格外的偏爱维护,还是……
但疑惑没有持续太久。
被勾起了心事的皇储殿下情绪薄发,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在指尖灵巧地转动着反着薄亮寒光的匕首。
时宜几乎怀疑,不需下一秒,这匕首就会以同样灵巧的姿态,来割断自己的喉咙。
痛呼被巨大的颤抖压制在喉咙里,匕首轻而易举地起舞,在她身上刻落下带着浓郁血腥味的雕花。
谢列文那双含情目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他本人并没有觉察,或即使是觉察到也不以为意的痴迷与爱恋,可这种情意都是在对着自己最满意的工艺品。
他从来不曾真正看见她。
而工艺品就算再如何美丽天然,也终究是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