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传递给他的信息里,将自己完完全全塑造成有狼子野心的太后,要攫取朝堂权力,结果被齐煊和沈般茹联手用压胜之术反杀。
在云阙看来,是走投无路、大权旁落的太后,终于又想起了被她囚禁在相国寺的他,向他求援。
云阙自以为自己已经获取时宜信任,于是顺势向心有不甘的太后提出逼宫假死的设想,将她接出那个对失势的她百般欺凌的皇宫。
为了进一步取信他以为在绝望中的时宜,他甚至透露了自己在相国寺后山私养了府兵,可以作为她东山再起的根基。
云阙想用太后的野心为诱饵,声称得了陛下信任,被召集回京的时家军,可以与他的府兵一起推翻大齐王朝,扶她这位太后上位。
只要以此说服了时宜同意假死之后,他会假借护送她的名义,与她一起暂离京城,伺机而动。
可现实恐怕是他会寻机在半途将她杀了,从而彻底清除在宫中的沈般茹上位的隐患。
他的计划的确颇具蛊惑性和可行性,只可惜……
“你到底是谁?”马车徐行,时宜一双手晃在香薰炉前,像是要将袅袅檀香拨弄开。
“娘娘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臣这个问题呢?”云阙轻轻嗤笑,一息之间就换了面孔。
时宜却没同他想象中一般,露出受骗者惊慌失措的瑟缩,说话的语气反而坦然得像在诵读诗书。
“前朝皇帝只有一个儿子,被斩于大齐开国皇帝——也就是齐煊祖父的剑下。可本宫令人去查访了服侍前朝皇室的老嬷嬷,她说,前朝贤妃身边有个宫女曾得幸有孕,贤妃无子,便想借腹生子,所以前朝皇帝并不曾册封这个宫女,而是想等瓜熟蒂落之后,直接把孩子抱养给贤妃。结果命数不济,孩子尚未出世,自己的王朝已经倾覆。”
“国师可知,这个孩子,今在何处吗?”时宜掀开他递过来的茶盏,将水尽数浇落在香薰炉内,火猩做了最后的无力挣扎,终归于凐灭。
云阙本盛着诡谲笑意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聪明人懒得打哑谜,沉沉黑眸直接扫向她,内容是京师无缘见闻的孤漠荒烟,“娘娘什么时候查到的这些?”
“东缉事厂的办事效率高,国师是知道的。”时宜放下茶盏,拍了拍手心沾上的一点水渍,“相国寺被封半月之后,消息就到本宫手上了。”
“怎么?等不及了想现在就料理了本宫?”时宜看着云阙蜷在广袖中的手指微动,并不为所动,依旧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甚至压下唇边弧度,笑了一声。
“太晚了,国师大人,哦……或者本宫该称呼你,皇子殿下?”
云阙那张因常年不见光,本就过分白皙的脸沾染上孱弱。
“檀香确实是好东西,燃起来的时候,即便里面掺上点别的什么,也难以令人察觉。怪只怪你道心不诚,若真燃了二十多年的香,怎么会闻不出区别?”
药效发作,对面的人早已失去了动弹的气力,可怜他双手因为练武曾留下和国师身份截然不相匹配的薄茧,也终是毫无用武之地。
“你……怎么会?你真的要将皇位,拱手让给那个黄口小儿?疯子……”
每一寸关节的力都被消解,云阙连坐都无法再维持,慢慢滑落到地毯上,只有口中还在不可置信地喃喃。
要让他全身心地相信,她踩进了他的圈套,是很难的事情。如果要欺骗一个人,就要用他信服的逻辑去为他编造一个虚假的世界。
作为太后的时宜究竟会不会将他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是缺乏足够信息的云阙,很难做出判断的问题。
但他一定会相信,掌权多年的太后,绝对不会甘心轻而易举将权力拱手相让。
想实现越庞大的野心,就要冒越大的风险支付越高昂的代价。
时宜既然已经执行了假死,那么除非杀回皇城,否则时太后此人就已经在史册上翻篇,她又想要权力,也就意味着她已全然相信他。
他赌她的野心和不甘心。
可惜时宜从来不是狂热的权力爱好者,所以从他答应为她谋事起,就已在注定失败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黄口小儿?”时宜一边说话,一边用指尖挑开他广袖,果然摸出一把匕首,“陛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事能被你一眼洞穿的小孩子了。”
这匕首同他赠予她,用来假死的匕首看起来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回,他再没有机会服下已全数落入她腹中的丹丸,而她也不再会将匕首没入心脏下两寸与胸腔的安全空隙。
“那他也不配这个位置!他如何配得上这个位置?”匕首浅浅没入骨肉,在国师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袍上,催开热烈的红花。
而他痛苦地睁大眼,喘息声将至尾声,只有难消的愤怒还在催发,音节支离破碎。
“就算他配不上,但天下万民,配得上一个安稳的王朝。”时宜缓缓送入匕首的手很稳,循序破开缎面、软绸、肌骨,“兵变,战乱,权力更迭,上位者交锋的游戏,苦都是百姓来吃的。我不管你那个前朝有多美好,我只知天下人不愿再见烽火。”
“云阙,你的王朝,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就该过去,反正一代一代,王朝更迭,都是史书上的寻常。”
很久之后,时宜终于脱了力,手垂下来的时候,才发觉指尖在颤抖。
四周静得可怕。
在寂静中,系统的提示音振聋发聩。
「恭喜宿主,该位面世界任务已完成,正在将您传送回系统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