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地行驶在盘山公路,虽说已然逃出生天,可是方源却依旧心事重重,就像惊魂未定的受伤麋鹿,头倚在挡风玻璃上,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们马上就要回到现实,可是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喜悦。她曾经那么渴望地想要找出凶手,想要回到现实世界。可是在那个现实世界里,爸爸、妈妈、舅舅、小晚、秦天,还有来生,他们都不在了……回去以后,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种被吞噬殆尽的痛苦。
原来,比死更可怕的是孤独地活着。
念京生面色平静,此时的雨渐渐小了许多,他目视着前方,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
方源感受到这只大手传递过来的温度,他的掌心很厚实,也很有力量,让她原本悲凉的心境渐渐温暖起来。她倚着脑袋,借着仪表盘上昏暗的灯光,打量着他的侧脸,她看见他全神贯注的模样,他就是这样,凡事认真而且很专注。
兴许是感受到了她灼热的目光,念京生问道,“在看什么?”他的视线可依旧紧盯着前方,在转弯处谨慎地松开了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没什么。”
他感受到她的紧张,想要宽慰她,便找主动找话题,让她暂且放轻松,“源源,回到现实以后,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还没有想好,你呢?”
“我的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过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什么?”
“我想和你成为家人。”
“可我们现在不就是吗?”
“是,但也不是。”他接着说道,“我想成为你的直系亲属,万一哪天你生病了,我就是那个为你手术签字的人。”
方源横了他一眼,提高了嗓音,“念京生,你就不能盼着我好点?”
他温柔一笑,“你愿意吗?”
方源故作矜持,“我考虑考虑。”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他缓缓说道,“我见证过失败的婚姻,也见证过幸福的家庭。其实经营婚姻并不会比考上一所好大学,或者找到一份好工作容易,但是我会努力。”
“你已经很好了。”方源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担心我自己……会拖你后腿。”
念京生忍俊不禁,“既然怕拖后腿,那我们就一起努力。”
方源微微点了点头,“可结婚是件大事,我这个人还挺固执,真要是结了就没打算离,我可是会纠缠你一辈子的。”
他嘴角勾起浅浅的笑,逗她道,“那我得好好想想。”
她咬牙切齿,“你……”
念京生继续道,“我得好好想想一辈子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子。”又露出一脸坏笑,“不过,我对这些没什么经验,要不你帮我出出主意?”
方源气急,“念京生,你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我就很有经验似的?”
念京生会心地笑了,他知道从前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方源又回来了。
她没好气道,“不过结婚之前,你是不是得先向我求婚啊?刚才这个可不算……”
他点了点头,“好。”
“求婚是不是得准备钻戒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戴过……”
他又笑了笑,“好。”
她又自言自语道,“那我还得去好好挑一挑婚纱,我是不是还得减肥?”
“不用。”
“要是我变成了一个250斤的胖子呢?”
“我就陪你减肥。”
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嘟囔着,“还以为你会说多重都要。”
“我是担心你心脏会承受不了。”
汽车继续行驶,他在余光中看见她粉红的笑脸。
方源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喃喃道,“我眼下也有一件特别要紧的事情。”
“什么?”
“想吃你做的番茄鸡蛋面,上面盖着荷包蛋的那种,真是人间美味。”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念京生察觉道,“肚子饿了?”
“一点点。”
“那你坚持下,回去就给你做。”
方源满脸期待,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
雨势很快又变大了,豆大的雨点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雨雾之下,道路的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突然,念京生猛地踩下刹车,与前方一辆黑色越野车差点相撞,他迅速转动方向盘,车子失控一般驶进了一条小径。
那辆越野车停在了道路的中央,并没有打算离去,紧而调转了方向盘,也朝着这条小径加速驶来。
念京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启动车子,加速朝前驶去。
这条路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道路狭窄,也没有路灯。车外大雨磅礴,雨刮器疯狂地拍打,念京生猛地踩着油门,想要极力甩开身后那辆来历不明的车。
方源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什么,浑身变得战栗起来。她鼓足了勇气往后望了一眼,那辆诡异的车子紧追着他们不放,在她好几次催眠的记忆中,她曾无数次看见过这辆车,她试图想要看清驾车的人到底是谁?可是车灯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冷汗几乎就要从后背渗出来。
念京生对她说道,“坐稳了。”他的脸上透着一股决绝,脚上的油门已经踩到底了,车子又猛地颠簸了一下。双手极力控制着方向盘,在道路尽头猛的转了方向。
方源断断续续道,“京生……”
这时,念京生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是项北打过来的。他现在正忙着甩开后面的车子,无暇去接。
“源源,帮我接下电话……”
方源愣得回过神来,伸手拿起他的手机,按下免提键。
项北的声音传了过来,“京生,你开到哪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我们被一辆越野车盯上了,现在开进了一条小路。”
项北咂了下嘴,“不会是秦天那小子吧?”
“看样子不像。”
“除了他还会有谁?”
念京生紧蹙眉头,“还不知道。”他警惕地朝着后视镜看了一眼,那辆古怪的越野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跟上来了,渐渐松了口气,“已经甩开他了。”
“那就好,那我马上就到弯道了,咱们弯道那儿会合。”项北回道。
“好。”
方源正感到一阵纳闷,但是一两秒以后,记忆的洪流朝她奔涌而来——就是那个弯道,她曾经在那个弯道遇上那辆催命的越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