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高墙之外,项北正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随着大门缓缓地拉开,念京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太阳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用手遮着眼睛望向天空,天际有鸟远远飞过。
项北见他出来,赶忙迎上前,照着念京生的要求,专门买来了一大束白菊。
“你说你出来就出来吧,还非得让我给你买束花,什么花不好,还非要白菊,你也不怕晦气。”
念京生伸了伸手,并不是要接过花,而是阳光太毒,他的眼睛还不适应,便摘了项北的墨镜给自己戴上,接着便大摇大摆坐进了车子里。
“要是让你买红玫瑰,你敢送,我还不敢收呢。”他回道。
项北笑了笑,只好跟了上去,钻进了车里,“也是,那这白菊……”
念京生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束花,“先送我去个地方吧。”
不一会儿,车子便来到了公墓,现在并非扫墓的季节,上山的人寥寥无几。不过透过后视镜,偶尔还是能看见几辆车子。
念京生记得,去年7月,他接到医院的电话,迎来的却是弟弟来生去世的噩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侥幸从大火中逃生的弟弟,会在3天后因为并发症引发呼吸衰竭。
这些年来,作为哥哥的他,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标准要求自己的弟弟,甚至一度到了苛刻的地步。来生死的时候才18岁啊,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一想到这些,念京生的眼睛红了,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过好在墨镜的功能不仅仅只是遮阳,它还能掩饰悲伤和眼泪。
念京生在弟弟的墓前站了好长一会,望着墓碑上那张有些稚嫩的脸庞,想起了兄弟俩过去的种种。
来生从小成绩就很不稳定,那时的自己就没少辅导他的功课。以前,自己对这个弟弟耐心不足,看着明明很简单的题目,弟弟却在那冥思苦想。他总是没好气地拍着弟弟的后脑勺,:“这题简单,想好了选哪个吗?”
来生总是睁着天真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这位比自己年长12岁的哥哥,“选什么?”
念京生又是拍了一下弟弟的脑瓜,“问你呢,选什么?”
来生总是被哥哥的威慑吓住,摸着脑门,犹豫不定,“选……选……”
“选C!”念京生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懂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弟弟总是做不对。
来生老老实实在试卷上填了答案,于是视线凑往下一题,问:“哥,这个选什么?”
“选B!”念京生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又替弟弟做了题目,气不打一处来。
来生倒也机灵,赶紧捂着脑袋,求饶:“哥,我本来就不聪明,你这么打,将来我成智障,你得照顾我一辈子。”
明明是告地求饶,可弟弟的口气却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念京生收手,看弟弟的眼神就像在看扶不起的阿斗:“你啊,跟隔壁的方源还真是一对。”
来生摆了摆手,“方源姐姐的水平比我差多了,她高中数学卷子还是我替她做的呢!”
念京生突然哭笑不得,难怪方源的试卷错的远比对的多,她让一个小学生做中学生的试题,亏她想得出来。
来生有时候也会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哥,是不是因为你年纪大,所以你比我聪明?”
念京生瞥了一眼弟弟,语气中永远是天生的傲娇,“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会做高数了。”
“哥,等我长到你这么大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做这些题了?”
“这些题你是不用做了,但是你会有新的难题要做。”
“哥,那你说智商会遗传吗?为什么咱俩智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是不是我们不是亲兄弟?”
念京生喝的水直接喷出2米,“要不你去问问爸妈,我保证他们不会揍你。”
结果来生还真去问了,那天晚上被揍得挺惨的,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哥,救命啊……哥……”
念京生擦了把眼泪,他不知道来生在火场的时候是否,嘴里也在喊着:“哥,救命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一个好哥哥。
项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念京生旁边,唏嘘不已道:“他才18岁啊,好不容易考上东江大学啊……”
“用不着你给我做科普。”念京生强忍着情绪,想起之前项北的调查资料,“你说,来生的死不是意外?”
“我也是觉得其中有古怪。”项北的声音颇为犹疑,“我不明白凶手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非死不可?”
念京生的语气中出现一丝讥讽,冷眼瞟着他,“这些人也包括你?”
项北吓了一大跳:“你就别拿我消遣了。”
他继续说道,“你不是怀疑我是凶手吗?就不问问我动机什么的?”
项北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嗤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又赶忙转移话题,跟念京生套近乎:“虽然我不是你亲弟弟,但你现在是我亲哥。”
念京生没好气:“得了吧。我弟弟只有来生一个。就你?明明比我还大一岁,装什么嫩啊?”
项北嘿嘿一笑。
在那场火灾事件中,还有好些人没能逃出来,念京生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站在方源父母的墓前,内心感慨不已。这对夫妇生前一直都很关照他们兄弟俩,他在心里暗自向他们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女儿方源。
最后,念京生去祭拜了教授,也是他的恩师。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见老师最后一面,这令他痛苦不已,心中满是遗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项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候不早了,咱们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