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脚踹开已经倒在地上的鱼青,回到床边,伸手在被褥里摸索着什么。
顾红秩飘到他身后,她现在就像是被拴在他身上的孤魂,但他看不见也摸不着,更不知道她的存在。她没有放弃和他说话的打算,可无论怎样心急地尝试,仍然发不出声音。
她人生中头一回明白,做哑巴是这么难受。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摸索出一条染着血痕的红绳。她愣住,那不是大婚当天,他让廷颂法师交给她的东西?
他攥紧了红绳,踉踉跄跄地往外间走。
在那里他找到了一个水盆子,他半蹲下来很用力地搓着红绳,要把红绳上的血迹都洗干净。但血迹干涸已久,哪里是清水就能洗掉的呢?反倒是他手上的鲜血在水里漾开,仿佛要把本就沾了血的红绳浸染得更红了。
他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找来了一个小小的瓶罐,往清水里倒了点香油似的东西。
顾红秩想,这大概是什么宫廷御用的好东西,烟色的**在水中化开,褚栖月又用手搓了几下,红绳上的血痕就淡了不少。顾红秩看出来了,即便他不用手搓,只要让红绳在水里泡一会儿,血痕就都能褪去,但他偏偏要执着地重复搓洗的动作,好像这世上就只剩下这么一件事值得他去做。
她又想到廷颂法师说,这红绳是她的东西,交还到她手上是物归原主。
褚栖月搓了不知有多久,直到血痕一点都没剩下,红绳本身都要褪了色,他才停了下来。
他把红绳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一步步走到门口。
顾红秩提着心。
从刚才鱼青说的那些话来推断,褚栖月肯定是被昭庆帝囚禁起来了,那现在他杀了鱼青这个狗腿子,又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会怎么样?
外面看守他的人,可还会看在他是昭庆帝胞弟的份上,对他以礼相待?
她怕了,她跟在褚栖月身后飘着,想要拉住他,可她的身体是虚无的,她只能像是一股气流那般围绕着他,和别的围绕着他的空气没有区别。
褚栖月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他很平静地用戴了红绳,和红绳一起洗净的右手推开了门,外面的阳光照在他缠着绷带的脸上,随即是反光的寒芒。
几个禁卫打扮的男子如临大敌,正用剑锋对着他。
“燕王殿下,请您回去,没有圣旨您不能出屋!”
闻言,褚栖月慢条斯理地笑了笑,目光扫过这些人的脸,心平气和地说,“麻烦诸位让一让。”
“燕王殿下,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时候比起拦着我,你们更该去屋里给鱼青收尸。你们放心,我走不出这院子。就算我能走出去,皇兄不是也在外面埋伏了千军万马吗?跑不了顾家,跑不了宸贵妃,难道还跑得了我一个废人吗?”
他说得格外轻巧,尾音上扬,却愣是把那些禁卫都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