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慢之处不止一处,既然多了,我就不计较了。”周冲巧妙地回答。
张良打量周冲,道:“周大人是个狠辣之人,怪不得能够令楚国不战自乱,韩国转眼即灭。眼睁睁地看着我遣散家仆,却不发一言,你这人眼利,心稳,手也黑。”
周冲一笑,道:“你这是在抬举我,还是在贬损我”
“你以为呢”张良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冲接着道:“楚国之乱,非由周冲而起,是楚国要乱,周冲也没办法。我眼睛也不利,心也不稳,手更不黑,到现在还没有做一件亏心事。说起心稳,比起你子房可差远了。”
“你可不要高抬我。我遣散家仆,你从头至尾全看在眼里,却不发一言劝阻,你要是心不稳,能做到吗”张良反驳。
周冲摇头道:“子房之言差也。不是周冲不想劝阻你,是大丈夫做事,谁也拦不住我劝也是没用,不如不劝。”
“好个大丈夫做事,谁也拦不住”张良击掌赞赏,道:“周大人,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能得张良引为知己,视为朋友,人生之乐事也,任谁都会引以自豪一辈子,周冲却不敢领受,道:“子房,我为秦,你为韩,灭韩之事,我也参与其中,是你的敌人,你还要交我这样的朋友,难道你不怕后人讥笑你”
张良在桌子上一拍,道:“大丈夫做事,谁也拦不住,余音在耳”
周冲不动声色,接着道:“敌我之分,国之大事,大丈夫所忌耳,子房就一点不顾忌”
张良轻屑地一笑,道:“谁说敌人就不能成为朋友伍员托孤,晋国,吴之仇,伍员却把自己的儿子托于晋国大夫,后世之佳话,周大人就忘了”
周冲这次,是对张良很有图谋,这不过是他的一步棋,接着往下说,道:“伍员托孤固然是佳话,可吴晋因争盟而结仇,这是谁也不能不正视的问题。现在韩国给秦国灭了,灭韩我也出了力,这仇是实实在在的,不能因为子房区区数语就抛却,子房,你说是不是这样”
“周大人说得对,仇不可忘,情还可续”张良长叹一声,道:“人生如梦,我倾慕的人却是我的敌人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却有国恨家仇”
这是真情的表露,周冲也很是感动,安慰张良,道:“子房不必伤怀,人生嘛,就这样,就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要是事事如意了,还有情趣吗要是那样,上天何必赋予你我上等才智。上天赋予你我不平凡的才智,就是要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嘛”
“说得好”张良再次击掌赞赏,道:“与周大人相谈,如此之欢,诚人生乐事也可惜呀,张良却空费时光,让周大人等了半天,空自浪费如此美好人生。周大人,你等着,我去拿酒菜。人生之乐如此,不可无酒,不可无肉”站起身就要走。
周冲摇手阻止道:“子房,你落了下乘了。酒肉虽是乐事之具,但你我相交贵在知心,又何需此二物清谈作酒,乐事为肉,岂不美哉”
张良坐下来,道声:“快哉”
第五卷天下归一第四章寻访张良六
“国破家亡,人生之恨事,大丈夫之难以忘怀,子房更是不幸,亲弟弟辞世而去,人生之惨烈事至此极也,子房意欲如何”周冲此行的目的是想说服张良,要他不与秦为敌,认可秦始皇统一天下的伟业。最好是要张良为秦始皇效力,要是那样的话,以他的才智,必将成长为另一个尉缭。说到底就是要给他洗脑,趁和张良建立起友谊之机大下说词。
要是换个人必然是脸色惨然,默然良久,而张良却不然,脸色如常,缓缓说出一句颇具哲理的话:“乐事,惨事,国仇,家恨,人生之常耳,张良有幸皆全,又何必伤怀。大丈夫不经历人所不能经历之事,又怎能称为大丈夫,又怎能成别人所不能成”
他这人的心态与别人截然不同,要是别人肯定是哭哭啼啼,全无主张,他还镇定自如,确非凡人所能比。也许,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心态才是他走向成功的原因。
“大丈夫,志向耳;乐事,惨事,情感也,子房难道真能为志向而无情”周冲再试探。
张良想也没有想,道:“人非圣贤,孰能无情张良也是有情人,不是绝情之人,只是现在不是谈情感的时候,大丈夫当以志向为重”
他这话真正说出了人生之不得已,在情感与志向上的艰难抉择,比如秦王以周冲看来,就是一个情感特别丰富的人,却为了统一大业,把自己的情感深深地隐藏,不露一点痕迹,不了解他的人肯定会以为他无情、绝情。
“子房既视我为友,周冲斗胆请问子房志在何方秦国,赵国,齐国,燕国,魏国,还是楚国”周冲的话慢慢接近正题。
张良看着周冲,笑道:“你别拐弯抹角了,你是在探我的口风。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当今天下最强者是秦国,七国最贤明的君主是秦王,秦王之才比起他的先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的经营之下,秦必将一统天下。”
毕竟是智者,虽是处在敌对立场,对秦王的评价还是很中肯,并没有谩骂,周冲不得不赞佩他的胸襟,点头赞道:“子房既知秦之帝业必成,何不负力西向,归之于秦。若是子房有此之心,周冲不才,愿为子房荐于王上之前。以子房之才,王上必是大加重用,不日之间,子房大名显于世,功业载于史书,后人钦仰,此大丈夫之事也,子房三思。”
张良想也没有想,道:“尉缭,韩非,此二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周大人荐于秦王之前,周大人荐贤举能之德,张房钦佩,可我是韩人,绝不为秦国出力”
果如周冲所料,张良还拘泥于韩国一国的理念之中,他还没有认识到秦国统一天下的重要意义,周冲提醒他说:“子房不忘故国,诚忠厚之人也。借用子房的话来说,大丈夫行事,不为情感所左右,当以志向为重,子房自问就真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他人驰骋天下,建功立业,而自己空负非常之才,却作壁上观”
大凡才情过人的人都有施展一身所学的心思,就是我们现在说的不甘寂寞,象张良这样的人也是这样,闻言默然不语。
周冲接着道:“子房知道,三王五帝虽称圣贤,其成就的功业也不过是中原这么大一点地方,而秦王要成就的帝业却是百倍于三王五帝,疆域之广东到大海之滨,西到极西之地,南到岭南,北到大漠,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大事,可以说前无古人之壮举,子房此时不建功立业,还待何时”
张良接过话头,道:“张良不怀疑秦王的功业,但秦法苛暴,太猛,缺少仁德之教,得天下易,失天下也易,秦之天下恐难长久。”
周冲笑了,道:“去秦法之苛暴,不正是大丈夫之事吗子房既认识到,何不与周冲携手西向,归之于咸阳,成就万世之基业。”
张良颇为不屑地道:“张良仁义之人,不愿与虎狼之秦为伍。”
周冲马上反问,道:“以你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