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岂能听不出来，他抬眸看了眼程昀，眨了眨眼，没接话。
程昀忙给他夹了一个枣泥的饽饽递过来，放低身段又问了一句。
自古以来，军令如山，消息、谋略、调令，传到哪一级，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如果传到不相干的人耳朵里，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是担了砍头风险的。
裴松垂眸默了会儿，程昀自然瞧出他的犹豫。
他抬手把帐内的闲杂人等都给遣散出去，又道：“我和你阿玛乃是故交，当年你扶植新帝上位，我也是出了膀子力气的，若没有我率兵围城，保下京城的安全，也没有现在的安稳世道。”
程昀说得情真意切，“裴小四儿，此去瓦剌，凶多吉少，你又没有真正率兵打仗的经验，若是一味纸上谈兵，只怕会延误时机。
到那时，甭管你是皇帝的姑丈爷爷，还是提督大人的幺儿，纵是天皇老子出面，也保不了你的小命。”
程昀心里清楚，自古以来，带兵出战的将领，只有两条出路。
要么生，浴血拼杀，歼敌取胜；要么死，马革裹尸，名垂千古。
若是吃了败仗，哪怕你侥幸从战场上逃出来，也得受到惩罚，难逃赐死的命运。
裴松乃是权臣，此一去，风险极大。
程昀是个大老粗，也不绕弯子，就那么把心里的担心和盘托出。
裴松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
他垂眸想了会儿，再抬眼时，两眼放光，露出几分狡黠笑意。
“多谢程叔的关心，这些我都知道。可您忘了，历史上还有一人，虽不能提刀杀敌，却也指挥了数场战斗，因其智慧谋略而名垂青史。
我以为，瓦剌四部之间，若是分庭抗礼，分而治之，局面虽乱，却能保长久安稳。若是一家独大，容得额沐尔横行，将来必然需要咱们耗费百倍千倍的精力，去平息瓦剌之乱。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便有权势利益争夺，必然也多生猜忌。若能从其他三部里头找出空子来，来一个合纵连横，运筹帷幄，以敌之矛刺敌人之盾，大约能破瓦剌的困局。”
裴松自诩孔明。
程昀不由笑起来，点着他的脑门，笑着挖苦道：“你这小子，现如今当了皇姑爷爷，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厚与不厚，我娘子身份在那摆着。难不成我还要自降身价不成？”
裴松赶了一早上的路，此时正饿，顾不得程昀的轻笑，自顾自大快朵颐。
程昀听了裴松的计划，眼前一亮。这小子虽然武力不行，脑瓜子却是一等一聪明，且口才伶俐，又有一副好脑子，当真是胜过百万兵。
当年孔明阵前骂死王朗，不就是靠的那张嘴嘛。
他逐渐放下担忧，问道：“那你说说，你这回准备调走多少兵将？”
裴松停下筷子，想了想，道：“我也不贪心，只借六千而已。”
“六千？”
平定瓦剌，只需六千？
当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刚夸了这小子几句，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只带六千人，无疑送死。
见程昀脸上神色变化，裴松认真道：“骁骑营借上两千，健锐营借上两千，火器营再借上两千，一共六千人。提前说好，我只要精锐，别拿酒囊饭袋应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