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往那边望过去。
方丈举着禅杖,缓缓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能治愈人心的微笑。
我差点就以为方丈还没死,可是看到他脚下没有影子,就死心了。
连忙恭恭敬敬地迎上去,双手合十在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师。”
方丈对我摆了摆手:“女施主不用多礼。”
我抬起头来,看到方丈在阳光下虚幻的身影,不由得惋惜道:“方丈,您怎么就……”
方丈笑着打断我:“人都有生老病死,这是天定的轮回。老衲只是有了个归处罢了。”
“大师这样的人,肯定是看破了生死的。”我由衷地说道。
能有几个人能有方丈这样的觉悟呢?世间的人,大都是惜命的。
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了续命,伤害了多少条人命?
如果他能意识到生死再正常不过,就不会有这十几万人陪葬的惨事了。
“女施主,你这番来找我,是为了苏星决施主吗?”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大师一直在等我吗?”
方丈笑眯眯地应声:“今天替女施主解答了疑问,老衲也能放心去了。”
果然是高僧,那么早就预料到我还会再来,连我的目的都知道。
“求大师解惑。”我虔诚地求道:“苏星决他用禁术暂时接触了诅咒,但是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我必须帮帮他。”
方丈说:“女施主为何不劝劝苏施主放弃执念呢?他跨越生死,本就错了,为何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呢?”
我知道方丈说的有道理,可我也了解苏星决,他要是愿意,怕早就已经过了几世了。
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大师,我会传达您的话,但我还是想知道解除诅咒的方法。”
我坚定地看着方丈的眼睛。
方丈的眼睛就像一滩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水,一点波动都没有。
见劝不住我,方丈便说:“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女施主,如果我说知道后你不一定会开心,你还是想要知道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一切我早就准备好,无论如何,只要能救得了苏星决,哪怕是要我逆天,我也甘愿。
“好。”
方丈悲悯地看着我:“女施主,能救得了苏星决施主的,就是你自己啊。”
我像是被一道雷击中一样,剧痛过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麻木了。
看着方丈,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我自己?”
方丈点了点头:“你甘心为他牺牲,便是能救苏施主的良药。”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嗓口疼地厉害。
刚才麻木掉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但却只是冷,渗到骨头里的冷。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都被我自己否定掉了。
怎么能忘了,苏星决他再厉害,本质也是鬼怪啊。
而我的血肉对鬼怪,比唐僧肉还要好使。
……我回到老家之后,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男人的脸,没有身子,悬浮在我头上,对我笑,“你终于出现了……”
现在想起来,那句话里面的期待和兴奋真的是无法忽略。
是啊,我终于出现了,能解除他诅咒的药,终于出现了。
我紧紧握着拳头,那些以往觉得没什么的画面疯了一样往脑海里涌进来。
我被舅妈封在棺材里,那个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着“别怕”;
我问他是谁,他说是来救我的人;
我问他是人是鬼,他说不重要,我只要知道他不会害我;
我问他救我有什么条件,他说:“我要你的心脏。”
……
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我还笑着说我的心脏只留给他。
原来都不是,都是真的。
原来他接近我的目的,一开始就告诉我了。
是我傻,是我不信。
我记得乔心盈说过,她等着看我知道真相以后撕心裂肺的样子。
我还记得沈南衍劝过我苏星决接近我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还记得在墓底,王说留下我是为了苏星决。
方丈明明在我眼前,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很远很远以外飘过来的一样。
“女施主,你还好吗?”
方丈那可怜的眼神,刺得我浑身都疼。
好久,我才从“嗡嗡”的轰鸣声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方丈,既然我可以救苏星决,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对我动手呢?”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声音可以嘶哑成这样,像一个声带坏掉了的破布娃娃。
方丈还是那样怜悯地看着我:“因为……因为要你心甘情愿地牺牲才行。”
方丈说完,还一连说了好几个“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