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闻言,迟缓了一会儿,点头道,“也是,本宫在这反添麻烦。如此,知瑶你便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做事。小东子在这儿,有事便使唤他罢。”
眼见着这翎羽宫的宫女太监随着长公主的离开一一退去,只剩下了小东子站在自己身旁。
沈知瑶缓缓支起身子,拿了个软枕垫在了背后,靠坐了起来。
小东子见状,便把桌子上准备的皮蛋瘦肉粥送到了沈知瑶手里,乖乖的开口,“还热乎着呢,姐姐你快点吃。”
“好。”沈知瑶接到手中,舀了一调羹,吹了几口后放入了嘴中,一口咽下,顿时觉得胃里暖暖的,此时眼神也对到了小东子的身上,“小东子,你可知道昨天那个疯掉的宫女是谁?无缘无故,怎么和长公主殿下结了仇?若是日后再来……那可……”
“姐姐你放心。那个宫女听昨个儿下午来的侍卫说早就打死了扔乱葬岗去了。”小东子眨眨眼睛,无辜的年纪却不知自己说着有多么残忍的话,“本也是我不小心听到的,不该嚼舌根的。但……知瑶姐姐对长公主忠心耿耿的,又受了伤,想知道原由也情有可原。我只听到,说是从前皇后宫的里宫女,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怎么,本不在佛香阁当差的,那天却恰好去送香烛……真是好巧。”
小东子的眼神有些飘忽,说了一些,又藏了一些。
但这些话却十分值得沈知瑶深思了。皇后宫里的丫头,去刺杀一个长公主?也从没听过长公主和皇后之间有什么纠葛。真是奇奇怪怪的,让人想不出之间的联系。
‘砰!’
‘哗啦!乒!’
“什么声音?!”沈知瑶一个哆嗦,听着隔壁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起了什么争执,砸起了东西。
可长公主就住在隔壁,能和谁起争执。莫不是一个人生起闷气了?
“小东子你快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情。”沈知瑶蹙起眉头,若是主子出了事情,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难辞其咎,无论如何都得去那边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没什么的知瑶姐姐。”小东子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对着沈知瑶一耸肩,催着她,“你快把粥喝了,喝了才有力气。”
“可……对面……”沈知瑶眼中之中是浓浓的不安感。
“不就是他么。知瑶姐姐你这样急做什么。”小东子嘟着嘴喃喃了一声,又赶紧说道,“姣羽一直陪在长公主边儿上的,你不必担心。你早些好起来,不就可以早些起来做事了么?你说是吧,知瑶姐姐?”
虽然小东子头一句话说的极轻,但沈知瑶可以听出,按他的意思,怕是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是不值得大题小做的。
那,这个小东子口中的他是谁呢?
莫非!
是宋孤青!
要死,不是说长公主喜好女色吗?怎么对自己的亲侄儿都下得去手?
沈知瑶咬唇,犹记得那天她偷偷看见宋孤青从翎羽宫的大门走出去。当时她的好奇这两人之间怎么会有联系,这样看来,两个人怕是渊源颇深。
沈知瑶转了转眼珠,突然露出轻松的笑来,“是我太紧张了。昨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呢。小东子,你便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也不过是个奴婢,你若老伺候着我,被别人诟病了去。我怕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也是。”小东子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犹豫了一丝,“太医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要是拉扯了筋骨,可就难办了。还要,要是换药的话你可以喊七七,饿了的话叫声椿树,有事情要我帮忙也直说……不舒服了就……”
“好了好了。”沈知瑶看着小东子掰手指的样子,忍俊不禁,“快去忙吧。我可比你大,懂这些的。”
“哦,那我走了。”小东子点点头,乖巧的走出了沈知瑶的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沈知瑶的目光在房门上停留了些许后,深吸一口气,僵着两个手臂,以极其古怪的姿势翻下了床,抄上了床边的鞋子,用完好的左手抬着碗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过程之中小心翼翼,一点大的声响都没有弄出来。
踮起脚尖的沈知瑶凑到了摇铃那处的墙壁,抬起左手护在耳边做成一个半圆,一齐往墙上贴了过去。
这间屋子本就是方便宫女听见主屋动静而建造的,墙壁算不上薄但也绝对不厚。
屏息用心听了许久,可似乎方才的那一顿乒乓砸响让两个人突然沉默了起来,随即便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正想反应过去到门口看的沈知瑶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包裹之处很快渗出一片血色。沈知瑶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紧蹙,心里却对这个翎羽宫充满的好奇。
她隐隐觉得这是个只属于皇宫中权贵的秘密,昨晚小东子还说太后曾派人来对长公主说了些什么话,又说那宫女直接就给打死了。这其中省略了太多正常审讯的步骤。似乎都在逃避什么。若是她也能知道,虽然一丝不慎就可能小命不保,但对她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来说,倒是个很好的护盾——而且是在她羽翼丰满时才可用的护盾。
又或许,这其中的事情和那日茶园的人也有关系。
她倒是差点忘了,茶园里他们总说什么德妃的什么东西。那日德妃也来碧廷四所等几个地方大肆的搜索了一阵,不晓得是在找寻什么。
一有机会,她定要去德妃那边,仔细的顺藤摸瓜一番!
自从那天长公主房中出现砸物声,姣羽隔三差五就会来沈知瑶的房中表示关心,说着说着便也开始若有若无的试探起沈知瑶的口风。
本来就很关注这件事情的沈知瑶自然更加敏感一些,总能抓住她话中的话,一来二去,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都不似从前那般友好了。
饶是这样,长公主比起姣羽的怀疑却更加关心沈知瑶,许是那日的事情在她眼里姣羽到底做的不如沈知瑶。
这样一晃三日过去,沈知瑶的右手便也恢复的如初,甚至因为药膏的上等,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一个在宫中当差的宫女,休息三日,若是让旁人听了,恐怕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哪会有宫女这般的好福气!
沈知瑶做事不到半天,司珍那边就麻溜的派了人过来,说是急着找沈知瑶,没有她万万不行。
“哟?知瑶,这是怎么了。阮司珍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你的才华可是百年难见的东西。”姣羽主管翎羽宫多年本就没有那么多人来过,如今阮司珍的人三天两头的来问沈知瑶是否康复,加上长公主也对她多加关注,这沈知瑶的风光倒是爬到了她姣羽的头上。说不嫉妒是假啊,她这么多年为何好好做着宫里的管事,受长公主这么久的宠爱?还不是那群人一没她卖相出众,而来也不像她这般能够管束人。可现在突然出现了和自己抢的人,姣羽纵使多喜欢装笑,这会儿也吭不出声了。
“姣羽姐您这话说的……”沈知瑶面上还带着点苍白,如今露出这幅模样,当让人心疼,再说姣羽长相就是张扬的哪一种,两人一比,沈知瑶活脱脱就是一朵清新可怜的小白莲,“姣羽姐,您便让我去这么一回吧,就最后一回,阮司珍看重我,我理应感谢她。再说长公主不是也准许的……”
“是啊!长公主都不曾说什么,你就不必这样针对人了。酸里酸气。”来喊沈知瑶的是个年轻的宫女,说话没有分寸,却也瞧不起姣羽这样的。要知道,宫女和女司,听名字就知道谁是上等,谁是下等。
“算了!你要去就去吧!别总是回来的那么晚,长公主也是有脾气的。到底你是翎羽宫的,不是司珍房的!”姣羽白眼,甩袖就走开了。
沈知瑶见状,便知自己和姣羽直接怕是完了。
但姣羽原本就不是个真心和自己交谈的人,倒也无碍,就怕她在长公主那边瞎说什么。
见沈知瑶这样难为的脸色,那宫女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的情况,我一定告诉阮司珍,让她想想法子,谢谢你主子。让你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你这样好脑子的,也的确让人嫉妒。司珍房好些人想不出你上次设计的那种款式的图纸,索性你是个宫女。若是同为女司,怕我也要眼馋你了。”那宫女打趣了一声,便拉着沈知瑶往司珍房那边赶,“你是不知道,那日陛下陪着太后一同来尚宫局审查进度,这一个个下来,脸色都是皱着的。唯见我们司珍房那玉佩的款式,才舒展开了眉头。后来便嘱咐我们多想些,再后来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啊,都规在规矩里了,谁也跳不出来。陛下一见,可是真生气了,限定司珍房三日内交出那日龙袍的设计。你说,这么大的事情不给司衣房,给我们做什么!现在已是第三日了,真是急的我们团团转,好在你是好了。快和我去吧……”
这一路听此宫女的诉苦,沈知瑶可算是弄明白了。
这当今圣上是一把刀悬在了司珍房各位的脑袋上了。
这阮司珍也还真当她沈知瑶是免费的苦力了。
这还没进司珍房呢,阮司珍就在门口候着了。急匆匆的责骂了几声宫女来迟,随即又满脸堆笑的拉着沈知瑶的手,一口一个‘知瑶’‘知瑶’的,不要太腻人。
连那些候补的女司也都恭恭敬敬站在两旁,就是那宝珠,不服气里还带着点期待,全然都当她是宝了!
沈知瑶只装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反而是觉得这几日没来是愧对阮司珍,使得阮司珍原本的低声下气都慢慢消散了,腰板又挺了起来,眼里多了平日里的高傲。
沈知瑶默默觉察着她的这些变化,笑而不语。
手中快速的翻看这几年大宴时龙袍的样式,大多是体现当今圣上宋舒白的威严和华美。沈知瑶思索了一番,抬头望向阮司珍,“请问阮司珍可见过皇上的龙颜?又或者知否皇上的性格喜好?”
“这……”阮司珍为难的看了一眼众人,“我虽有机会面见圣上可大多时候都是因威严而低着头的……也不曾见过,只记得陛下身形轮廓瘦长但是个十足的衣架子。”
“至于性格么……”阮司珍咂舌,她又不是陛下的嫔妃,怎知陛下性格喜好,唯一众所周知的怕是陛下风流好女色的事情了,可这总不能脱口而出吧?随即婉转的开口,“陛下好欣赏一切美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