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窈却乍然安静了下来。云风说得那番话并非没有道理,她原以为自己这一世便就吊死在青丘那棵榕树上了,便是从前初初嫁给清衡时,也不做他想。可是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此种情境是她从前不曾料到的。
然自知晓自己对清衡有了那个念头后,静窈起初其实并不是很开心。因她当年情伤一度,早已指天起誓今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她自以为这数万年来将这誓言履行得极好,谁知这爱与不爱间,原非人力所能改。
可此番她将自己从前的誓言破了,又待如何?是以云风和擎宇告辞要走时,她亦忧心忡忡地随他们去了一趟九重天,拉了她素日的挚友、谱世人命格的大司命问了一番。
大司命叹了几叹,方道:“殿下,你从前也去过凡间,可曾见过那些凡人信誓旦旦的肺腑之言成真的?”
静窈歪着头想了片刻,念起当日青阳说他们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誓言云云,又想到后来白辰一番决绝伤情的狠话,方“呸”了声,道:“十有八九都是骗人的。”
“那便是了,你可见谁当真遭过天谴,譬如天打五雷轰之类的?”大司命一番循循善诱。
静窈略略算了算,三千凡世亿万生灵,若普渡仙君一个一个天雷劈过去,怕是还没劈死那些负心汉,便将自己累死了,于是摇摇头道:“怕是不曾罢?”
“那便是了,小祖宗,你三万年前的誓言发给谁听去?怕是这天上地下只你一人记着了。”大司命无奈摇头。
自九重天回榣山的路上,静窈百般思虑,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那番话有多伤人。
从前在青丘,她曾心心念念五万年的那位白辰君便是这样对她说的:“白辰不才,历经十世劫难,世世皆得仙姬相救,当真无以为报。但本君对仙姬,三万年来唯兄妹之情,便如擎宇君、云风神君和醉墨神君一般,再无其他。何况仙姬说得言重了,白辰待仙姬不过依礼,如何能谈得上“甚好”二字。”
当年她对白辰有多深情,后来便有多伤情。
可她在男女之情上一向愚钝,难得开窍了那一回,又实在早了些,此后种种,再也不知风花雪月为何事。此刻堪堪意识到,若清衡当真对她情根深种,此刻只怕他也伤得狠了,可笑她当日还觉得自己一番话说得极为妥帖,自以为全了清衡的颜面,也全了自己的颜面。
她拍了拍坐骑青鸾的头,问道:“青鸾,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啊?”
青鸾乖乖鸣了一声,静窈听得明白,是“没有”二字。
她便疑惑道:“哦,是吗?我还以为你喜欢清衡家的那头白泽呢。”
静窈话音未落,青鸾便抖了一回,唬了静窈一跳,又问她:“那你瞧我的样子,是不是在喜欢一个人的模样?”
青鸾又鸣了一声,此番静窈听得更加明白,简简单单一个“是”字。
静窈的心怦然一跳,忙去拍青鸾的头:“叫你胡说八道,明天就把你送给云风,让他把你许给他那头不听话的毕方鸟。”
青鸾又抖了一回,静窈便笑了起来,摸了她的翠羽一把,道:“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回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