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入夜时分,按静窈以往的个性,向来视清衡如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这几日里却似转了性子一般,竟有些害怕离开他。
清衡的元神仍在沉睡中,素日宽厚温暖的手也变得冰冷。静窈侧卧在他身旁,觉得他的身体不似往日暖和,心下便有些惶急,伸手去握他的手。
可惜他的手掌温柔宽厚,比起她来要大上许多。静窈努力握了很久,却也握不严实他冰冷的一双手。她的指尖搭在他的掌心,温热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静窈抬眼瞧着他清风明月般的面容,不由莞尔一笑,渐渐睡了过去。
这般接连守着,一守便是七日,清衡也没半分要醒的迹象。第七日的傍晚,下了一阵秋雨,静窈惆怅地坐在榻边,看着清衡英挺的眉目发呆。夜色入凉,静窈终于守不住,在榻前掉了两滴眼泪,抽抽搭搭地说:“你是死了吗?你是不是要羽化而去,再也不会醒来了?”
“你很怕我死吗?莫不是怕为夫死了你便要当小寡妇?”榻上的清衡仍双目微阖,面上却终于露出一点戏谑笑容来,开口回答道。
静窈吓得跌到了床下,愣了片刻,顾不上摔疼的屁股,起身抹了把眼泪,跺了跺脚便走。
清衡从容不迫,伸手来牵她,一个回身,便将她拥在怀里,不肯放手。
“你这个大骗子!你早就醒了,便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静窈立刻想到了南薰那日来探她时说的话,又念起方才自己一番肺腑之言,此时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只可惜话从口出,早已覆水难收。
“也不算早吧。”清衡一拂广袖,温和道:“我虽元神沉睡着,但尚有神识,河川主少蒹送我回殿中后的第三日上,我便恢复意识了。”
静窈忽然有些生气,质问道:“亏你能装死这么些天,就为了看我的笑话吗?”
清衡温润的眉目愈发柔和:“你这样守着我,为夫很开心,即便一辈子醒不过来亦无妨。”静窈一愣,又听他道:“可为夫没想到你会掉眼泪。”
说罢便伸手替她拭了泪痕,又将她拥入怀中:“不哭了,为夫没事。”
静窈忍了片刻,心下仍是不豫,又跺了一回脚,哼哼唧唧道:“我才不会当小寡妇呢,当年我初识我那两位义兄,便数他们最是疼我,擎宇还曾言若我九万岁上还嫁不出去,他便娶我,我便嫁他!谁稀罕你了?”
那话原是有几分赌气的样子,清衡却笑了,一把拥过她入怀,在她耳畔轻声道:“只可惜,擎宇君并没有那样好的福气。”
杨花零落,月色溶溶,画堂里一对人影相拥。
他这般抱着自己,静窈觉得很是安心,却又生了几分莫名的惶惶之意,良久,终于抬起头来,定定地瞧着清衡,说:“下一次不要再为我以身犯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