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衡帝君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样和煦的笑容,像极了雷泽之国薄雾浓云里偶尔透进来的一点日光,兀自生暖。
静窈到底与他不熟,虽然他生得不错,但静窈早过了少不更事犯花痴的年纪,只觉得这般静坐相处,唯生尴尬,于是尽力不再去看清衡。
她小心翼翼地斟了半杯梨花醉在那合卺凤杯里,心里想着怎样诓她这个看似无辜纯良的夫君好。这样处心积虑想了半晌,方在脸上蓄出一个极甜美的笑容,说道:“从前我去凡间待过一些日子,他们凡人新婚,第一杯必得娘子敬夫君,且夫君饮得越多,便昭示着来日夫妻越是恩爱。”说罢便一挑黛眉,喜气洋洋地将她的夫君望着。
静窈私心觉得,她那便宜夫君虽生得好看,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但这么仔细一瞧,倒也挺像个弱不禁风娘娘腔腔的小白脸。
于是心思一转,拿他在心里与云风较着,心想他二人体格相近,以云风的酒量,这三坛子下去也差不多该倒了。清衡的酒量即便再好,也好不过擎宇去,那么灌他五坛子下肚,即便不烂醉如泥,也必定成不了那花好月圆的喜事了。
静窈不由在心里悄悄地给自己鼓了个掌,正得意间,却见得她那娘娘腔腔的小夫君一坛接一坛,将桌上五个酒坛子顷刻间饮得精光,又对她微微一笑:“为夫喝完了,娘子请。”
静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心里又安慰自己,说这妖界的酒许是比不得天界,大约只是闻着香,劲头却不大,须得再灌他十坛八坛的。
但这第一杯既然敬了,自己少不得也要饮些,便哼哼卿卿磨磨唧唧地将手中半点梨花白饮了。
谁知那一杯饮下去,肚里竟是火辣辣的疼,疼得她呛出了声来,更甚于她原本已觉得很是要命的合卺酒。
清衡见状,忙放下杯子替她抚着背心,又取了水给她饮,轻声安慰道:“大荒的酒较天宫来说是烈些,你第一次饮,要慢慢来,实在无需这么急迫。”
静窈无言,低着头暗自斜睨了他一眼,清衡并未瞧见,广袖一挥,又是一桌子美酒。静窈万念俱灰地瞧着那一桌的白玉酒坛子,却听得清衡道:“饮些果酒罢,大约更对你的口味些。”
因静窈方才被那梨花白一呛,眼泪都出来了,此刻见得又是美酒一桌,不由生了几分委屈无奈,略有些哽咽道:“你……欺负小姑娘。”
清衡不意她乍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只觉得她格外可爱,不再似当日竹山石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忙温言安慰道:“我何曾欺负你了。”又伸手替她拭了眼泪,颇有些不忍,道:“是我不好,为夫自罚三坛。”
静窈略略一躲,清衡也不恼不怒,只含笑看着她眼角泪花,又抬手去端那东陵玉的酒坛子。
酒香冷冽里,静窈见她那便宜夫君刷刷刷顷刻间饮了三坛荔枝酒下去,霎时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