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素从元年开始伺候苏婉瑛，就知道她主子的手一到冬天就没热的时候，但她不知道别的，直以为一直是这样，现下听了之前皇上的话，心里也在想也许这里面有什么事。悠悠的叹了口气，“娘娘，您的手难道常年都是这样的吗？”
如妗取来热烘烘的雕花银手炉，放在苏婉瑛膝下，见殿里没别的外人，也就跟堇素说了实话，“唉，还不是当年……”
却被苏婉瑛拦下了，语气里不自觉得存了几分委屈，有点哽咽，“别说了，好几年的事了，算了吧，一笔陈年烂账算它做什么。”想起那件事，苏婉瑛至今都觉得委屈，纵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每到冬天，每到双手冰冷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个漫天白色阴沉的天气。
如妗竟不肯停下，有些气愤的继续说：“那年娘娘刚嫁入王府，有一次入宫去请安，给李妃，也就是如今的慈裕太后奉茶的时候，她接茶的时候一抬将整杯滚烫的茶全泼在娘娘身上，还责怪娘娘连奉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便罚娘娘在宫里的角落里跪了大半天，后来还是先帝派人说要来用膳，才打发娘娘回去了。”说到后来，眼里泛着泪光，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你不知道那天刚下过雪还没融化，天气又阴沉，娘娘是结结实实跪在雪地里大半天的，又不及时医治，所以自那以后娘娘的身子就大不如从前了，每到冬天手脚冰冷如六月里的冰块一样，可原本娘娘的身子是很好的。”顿一顿，“自生下皇太子后太医说娘娘的身子已不适合再孕育子嗣，可…娘娘…不听劝，所以这次难产也已经能够遇见的了，即便这样精心养着，还……凶险万分。”顿一顿，“其实娘娘这次，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堇素一时说不出话，她在宫里也有几年了，从先朝到如今，她也见过从前做李妃的慈裕太后，看上去也很和气的一个人，可没想到竟是如此恶毒的婆婆。她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听到，她想着既是天底下也没有这样严厉的婆婆吧。为了一杯打翻了全泼在儿媳身上的茶，竟然罚她在雪地里跪大半天。想起她口中牺牲二字，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皇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原本身子又不好又在怀孕时得知了那些伤心的事，可谓身心俱疲。
苏婉瑛面上毫无表情，可心里的疼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事情过去几年，她仍然对那记忆犹新。因为她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并非她没拿稳，是慈裕太后故意泼在她身上的。突然眼泪如豆大般落下，滴在渐渐转暖的手背，一字一句的说：“本宫很明白她是故意的，并非本宫没拿稳，是她直接抬手向上打翻茶盏的，”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声音变得沙哑继续说：“算了，这件事以后别再说了，都几年了，再说还有什么意义。”旋即以警告的口吻和她两说：“这事千万不要告诉皇上，皇上国事繁多，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意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往后问起手冰冷的事，只说身子不舒服，若你们敢告诉皇上，看我不用针线封了你们的嘴。”说到最后存了几分威胁。
“娘娘，您总不能一辈子说身子不舒服啊？”堇素知道皇后的意思，也知道再提及没多大意思，即便皇上愿意相信皇后的说辞，可毕竟有孝压在身上，母子两如何都不能撕破脸，但皇后和慈裕太后的关系却会因着这件事而更加恶化，慈裕太后没准还会出更加恶毒的招数，那皇后更会遍体鳞伤，而皇上也不可能一直护着皇后，总有疏漏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皇上不爱皇后，那么若两人起冲突，十有八九皇上会帮自己母亲的。
“哎，身子不舒服就不舒服吧，反正谁会来管我手脚冰冷。”苏婉瑛想想就觉得可笑，连这种被欺负的事都要为遗留下来的伤害找借口，有点失落，显然她的想法是和堇素一样的，既然说出来讨不了好，还不如不说。无奈的叹口气，顿时殿里悄无声息。
如妗难免为她抱不平，“可是娘娘的身子……难道以后的冬天都要像以前那样将皇上推去别处吗？”
堇素惊呼出声，“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皇上才没有怀疑的吧？不然怎么可能到现在才怀疑？”
“可不是呗。”如妗看了一眼苏婉瑛，“其实要我说皇上从未真正体贴过娘娘，不然怎么不知道娘娘身上的变化呢。”继续抱怨，“你不知道除了这事外，还有别的事呢。有一次慈裕太后竟然气急当众打了娘娘一巴掌，随后娘娘才回了王府，那为何皇上没有发现娘娘的红肿呢。”
“啊？”这也许就是不爱的缘故吧！
里面还在断断续续的说话，而站在外面听墙角壁的秦之羽已经忍不住冲进去了，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还是这般。
难怪她刚怀孕就分了宫权，难怪她经常身体不舒服还经常推他去别处，难怪那天生产太医从头到尾都支支吾吾没想到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天呐，他竟然不知道，还自诩她是自己的妻子，可自己又是哪门子的夫君！
正要抬脚进去，突然脑海里闪过苏婉韵的脸，又闪过睿王的脸，既愧疚又气愤的交织着，想了想一咬牙，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