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贵姬还没来得及阻止,诗画便过去了,邱贵姬心里又急,宫里的情势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表姐,眼见着表姐她要得罪人,欲开口说几句,诗画已经将苏宝林请到了她们面前。
苏婉韵尚知自己的身份,但对行礼草草了事,陈昭仪眉头紧蹙,索性不叫起,开口训斥,“苏宝林,你这什么态度?请个安都如此敷衍吗?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顿一顿,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不是这副态度了,就什么时候起身吧。”
白玉廊虽宽,但到底不是宫道可以比的,人来人往,宫人都看着呢,表姐这样不给苏宝林面子,虽心里舒服了,但带来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邱贵姬只好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让陈昭仪先去两宫太后及兴德殿谢恩,等到回来再闲话。
陈昭仪虽不明就里,但还是施施然走了。邱贵姬亲自去扶苏婉韵,但苏婉韵却丝毫不给她面子,手一甩,邱贵姬没站稳竟摔在地上,可苏婉韵没有扶她甚至没有致歉,直接走掉了。这一幕,路过的宫人都看见了。没多久,宫里私下都传开了。苏婉韵的嚣张、冷傲,伴着邱贵姬的忍让、懦弱,传的人尽皆知。
堇悦去扶她,免不了替她不值,“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宝林愈发嚣张了,您不能再让步了,若您再让步,她只会……”
“好了,”邱贵姬打断了她的话,“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舒晗,只要她好,我做什么都愿意。”顿一顿,一行泪水滑落脸颊,连忙擦去,“谁叫我哪哪儿都比不过别人,只能忍着,不忍着的下场……会很惨。”
主仆二人继续走着,到了昭阳殿略微歇了会儿,陈昭仪便来了,她脸上有些生气,邱贵姬问她,“姐姐,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陈昭仪先是打量了她一番,从前的邱贵姬她很了解,是善良不是懦弱,宁可据理力争也不愿忍让,这些年的她其实并没有变,可如今怎么自己才进去没多久,她就成了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从前的她了,莫非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定要弄清楚。旋即说:“宫里都在传你摔在地上一事,传你的懦弱,一宫主位的娘娘竟忍让一个宝林。宫人们都在嚼舌根,我气不过就送了几个宫人去宫正局。”
邱贵姬心里安慰,虽然日子变得难过,但还是会有人为自己说话。微微一笑,挥退了众宫人,紧闭殿门,坐下来,将这些日子的事都说了出来,先是罗美人的死,钱宝林的死,再说到赵充仪被陷害一事,苏宝林宠冠六宫,最后才说了于贵姬精神失常的事。
“什么?”陈昭仪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邱贵姬,别的事她无所谓,但她没想到才多久,于贵姬居然精神失常了。“这怎么可能,永王的死对她打击虽大,但也不至于精神失常啊?再说她不是已经从悲伤里走出来了吗?又怎么会精神失常呢?”
也许是个人都不会相信,若非邱贵姬亲耳听到于贵姬口中念念有词的那些话,她也不会相信的。便将于贵姬口中的那些话说了出来,“姐姐入了养性殿没几天,于姐姐去钟昭容那里想替你求个情,因为她知道了是钟昭容在皇上跟前多嘴,你才会被皇上禁足养性殿,可那天她去的时候却正好听见钟昭容和苏宝林在说永王的事,钟昭容亲口说是因为永王夭折的那天苏宝林在养性殿勾引了皇上,行男女之事,所以皇上才没来得及见永王最后一面,造成永王的遗憾。后来,于姐姐回去就病了,病了很久,后来渐渐精神不对,总自言自语,也怪我没多注意,这才彻底疯了,皇上下了旨咸福宫正殿封宫,让于贵姬养病,只有宫人和御医能入内。我悄悄问过御医于姐姐的情况,怕是很难治愈了。”顿一顿,“姐姐我们要知道,当时钟昭容在养性殿里禁足,如果苏宝林在养性殿里勾引皇上,那么钟昭容的话是有可信度的。”
“钟昭容……”陈昭仪自顾自念了几遍,“确实是有可信度的。”想起往事,回忆道:“可惜了,于贵姬,她一生都在为孩子争斗,她从没想过权势地位恩宠,只是希望能有一天和孩子一起去封地,却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就算能好,一辈子也毁了。我记得,她还说过要让她的孩子一起把我也接去封地生活,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顿一顿,“如果不是因为和文公主,永王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苏宝林勾引皇上,她也不会精神失常。”
殿里一下子沉默了,良久,陈昭仪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个仇一定要报,为疯了的于贵姬,为死去的永王,也为我们曾经的友情。”
邱贵姬也很想替于贵姬报仇,但是她知道现在很困难,情势不对,她想着提醒,“姐姐……”
而陈昭仪却以为她要反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必须报,不管如何都要报仇。我如何都想象不到,我入养性殿到现在才多久,好好的一个人竟然疯了。”想起从前,想起那回眸而笑的场景,她哭了,哽咽着说:“若她不是为了我,又怎么会听到那些话?没错,她是意志薄弱,但那是因为她没有斗的希望了。”又看着邱贵姬问她,“你知道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在宫里活下去吗?”
只她微微摇头,便无奈一笑,“要有一颗跳动的心,但当这颗心无法再跳动的时候,只能靠那些权势地位身份来度过宫里的漫长岁月。”顿一顿,“可是你是知道的,于贵姬什么都不要,什么也没有,所以她疯了。对她而言,与其那样的活着,还不如疯了。可对我们清醒的人而言,那是很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