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家的来领给下人们的赏银,苏卿霜给了她。刘瑞家的却不走,看着若莹,有些话不好开口。
若莹也是个聪明女孩儿,知道她们主仆有话要说,只得先告辞。
“什么事?”苏卿霜命丫鬟上茶。
刘瑞家的谢过,面色犹疑不定,“夫人,琥珀她……说想在节下,进府拜见夫人和老太太,想请夫人恩准。”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都清楚。
苏卿霜蹙眉往枕上一靠,嘴角上挑,“她还痴心妄想呢?”
刘瑞家的笑笑,“其实,这些话本不该来回夫人。只是,琥珀似乎安分了些,在庄子里踏踏实实干活,也不曾与哥儿拉扯。前些天我去庄子上,她哭哭啼啼的求了我半日,我便答应她,在夫人面前提一提。”
“真的?”苏卿霜微讶。
“是真的。”
“那也罢了。”点点头,苏卿霜道:“让她进来跟老太太磕个头,我就不用了。赏钱也算她一份,领完了就出去吧,别叫玫哥儿看见。”
刘瑞家的连声唯唯,又笑,“其实夫人可以放心。琥珀如今的模样……哥儿就算看了也不会喜欢。”
去庄子上做活,风吹日晒的,哪能和府里比。原本白白嫩嫩的一个丫头,如今又黑又瘦,皮肤还粗糙,比那小门小户的姑娘还不如。
苏卿霜隐恻之心动,叹了口气,“这样,你带她来见我一面。若是真的安分,我便做主要她回来,仍在这府里做丫鬟。”
“夫人真是好心肠。”
“对了,玫哥儿呢?他去哪了?”苏卿霜想起来,她回来这两天,连姜以玫的面都没见着。
刘瑞家的道:“秦先生不是不来了么?哥儿怕在家中无法用功,又觉得族学管不住自己,干脆收拾铺盖住到州学里去,可用功了呢。”言语中满满的褒扬。
毕竟,她是看着姜以玫长大的。
这倒是奇闻。苏卿霜不禁笑了,“用功虽好,年还是要过的,明日一早,着人喊他回来吧。”
“是。”刘瑞家的答应,又问:“夫人,秦先生何时再上课呀?”
“不知道。”苏卿霜苦笑。
隔日姜以玫回府,先来拜见苏卿霜。苏卿霜问他功课如何云云,姜以玫似信心满满,拍着胸脯保证道:“夫人放心,州学里的老师都说我肯定能中。”
甭管是不是真话,光听着就叫人开心。
“那很好。过段日子我要送莹丫头上京,到时候全靠你自觉。”苏卿霜指指桌上的文房四宝,道:“这是送你的礼物。”
姜以玫远远瞧着那墨色不同,捧来一看,雕刻“香璧”二字,质坚如玉、纹理如犀,墨香端厚沁脾,不由惊讶:“这可是景焕墨?夫人哪里寻得?”
爱不释手。
苏卿霜笑道:“只是偶然,你喜欢便好。”
他当然喜欢。口中称谢不绝,忽然想到:“我来写几副对子,送给夫人。”
“好。”苏卿霜见他高兴,心里也很欢喜。
年节在即,各房都很忙碌。老太太那里传话来,除夕夜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苏卿霜便又单独在三房开了几桌,慰劳慰劳下人们。
除夕早上,苏卿霜去找高冠云。
屋内架着口锅,锅内是无数已经开了口的板栗,远远就闻到香气。苏卿霜这几日正想这个吃,不禁食指大动,笑着推开门道:
“你倒是有闲心,摆弄起这些来了。”
浓长墨发只用发带松松系住,屋内烧着炕,因而不是很冷,男人只着件天青色的直缀,眉目隽深,正专注翻炒栗子。
见她来,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有不分明的笑意散开,透着几分温柔。
他起身看着她,“你小时候常吃这个,我去寻了些,想之后给你送去,没想到你先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苏卿霜也找了张脚凳坐下,捧脸望着锅里的板栗,这味道实在好闻,忍不住深吸一口。
“你忘了?我原是苏家的学徒。”
苏卿霜却不大在意,“我们见过?”
“恩。”他手上动作微顿,抬眸看了眼她。
苏卿霜抵着下巴想了想,又盯着他左看右看,无奈,什么都想不起来,抱歉道:“我小时候常偷跑去听课、看你们算账,见过的学徒实在太多,不记得了。”
高冠云不觉失落,垂眸笑了笑,用筷子夹了一个板栗出来,送到她面前,苏卿霜想也没想就要拿,谁知他又收回手去,“太烫了,等一会儿。”
说着吹了吹,用手剥开,将完整的栗子仁放在旁边一个小碗里,道:“你这指甲不好剥这些,我给你弄。”
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个人,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