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苏卿霜瞧着镜中,采荇一双巧手翻飞着,挽了个偏堕马髻,随手从花盘中取了两株今晨新摘的栀子花,洁白素雅,簪入发髻之间,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伸手又要拈花钿,被苏卿霜打住,笑道:“够了够了,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平日不见你这样殷勤。好了,你去沧海堂瞧瞧,秦先生来了没有?”
沧海堂正好空着,就给姜以玫和姜芊这对叔侄做学堂用罢。
采荇答应了要去,苏卿霜忽又叫住她,“那群糊涂虫,肯定想不到要给沧海堂用冰,回头你带几个婆子去搬。”
“知道了。”
苏卿霜提着裙子上炕,沁香用扇子给她扑着,虽是暑热天气,可屋里却镇着两缸子的冰,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倒也不是很热。
一边翻着家里的账目,一边问沁香,“你采芹姐姐教你们识字如何了?”
“我与姐姐愚钝,都亏采芹姐姐耐心,倒也学着了一点。”
“好。”苏卿霜温和一笑,“你看采芹最近心情如何?”
“最近笑颜多了,我们学的不好,她也会挑起眼来骂我们。”沁香老老实实回道。
苏卿霜掩嘴笑。果然,人有差事做呢,就会把那些不好的事给抛在脑后。但愿采芹能真的好起来。
三房最近裁了好些人,开销也下来了,收入却仍有限。还有许多油水甚足的差事,她也要好好的理一理,可恨没这个空闲。
不久凝香回来,姜芊没直接去沧海堂,也跟着过来了。
这就是姜芊这孩子的礼数周到之处,沾了人家的光,自然要来谢一谢人家。
“姑婆。”唇红齿白的少年口中说出这两个字,让苏卿霜郁闷了好一阵。
“芊哥儿坐罢。”
姜芊微笑,向苏卿霜做了个揖,身后有丫鬟往桌子上放了两个红木匣子,苏卿霜便知这是姜芊缴的束脩了。
“多谢姑婆费心,让孙儿能跟着秦先生读书。备上两份薄礼,请姑婆笑纳。”
苏卿霜被他这一声声姑婆叫的颇不自在,论年纪,他比她还大呢!可辈分在这里,又不能说什么,只盼着他快走。
“芊哥儿客气了,不过顺便的事。都是一家子,有福同享也是该的。”苏卿霜努力摆出姑婆该有的气度,慈眉善目望着姜芊,“快去沧海堂罢,想必秦先生也快到了。”
姜芊告辞下去,苏卿霜让沁香把那两个匣子拿过来,打开,其中一个是上好的羊脂玉镯子,触手生凉,细腻莹润,当真是白璧无瑕,苏卿霜喜欢的紧,顺手套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另一个是对金镶玉的耳坠,尤其华丽,苏卿霜放在手心瞧了瞧,不由感叹姜芊为人的圆滑周到处,怪不得一家子都喜欢他。
采荇回来,报说秦先生已经到了,此刻正在沧海堂内,玫哥儿见到秦先生欢喜的不得了,围着先生问这问那,芊哥儿则安分待在一旁,并不多话,只偶尔插几句嘴。
到了中午,采荇将做好的饭菜装到食盒里,特地多做了几道菜,算上了姜以玫和姜芊的份。
这天火辣辣的,苏卿霜实在不愿出去,被采荇三拖四拽的拉扯出了兼葭轩的院门。好容易到了沧海堂,背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好在屋里是凉爽的。
教授已经结束,姜以玫和姜芊仍扒着书本钻研,一时间没发觉苏卿霜进来。秦玉钟则负手立在屋内,正好对着苏卿霜的方向,见到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很温柔的对她一笑。
采荇站在主子身后,心里默默自得。她是秦先生的坚定支持者,不像采芹,认准了宋祁。
“夫人来了。”秦玉钟作揖。
“辛苦先生了。”苏卿霜客气向秦玉钟一福,“我送了饭来,且休息一个时辰再用功。”
两学生诧异苏卿霜会亲自来送饭,忙又起身见礼,随后各自坐下。
摆好饭菜筷箸,苏卿霜准备告辞,秦玉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问:“这饭是夫人亲手做的吗?”
“……是。”
秦玉钟笑笑,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苏卿霜只好低头。
一顿饭时间,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两个学生一时兴致所至,拿问题问秦玉钟。秦玉钟对答如流,妙语连珠,神色泰然。不过是简单的几句,却足以让两个学生醍醐灌顶,大喊“妙哉”!
苏卿霜不觉听得痴了,便忘了离去之意。
天才少年不是浪得虚名,能让皇上重用十年也绝不会是碌碌之辈。
纵然性子也有怪癖之处,但也没有太刁难她,算不上讨厌。
更何况,这世上有才之人大多有点脾气,像秦玉钟这样的,应该算是好相处的了。
这样一想,来沧海堂送饭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虽然要冒着酷暑,但听他们的言谈也很有趣。
看着秦玉钟的眼神柔和了些,陡然发觉这人用饭的样子也很矜贵优雅,是从小修炼出来的,骨子里的贵气。
秦玉钟微微侧过头,对上她的眼神,一笑。
“先生为何突然辞官回乡?”姜以玫问。
气氛陡然凝固,方才融洽的交谈戛然而止。
秦玉钟不动声色的继续夹菜,似乎未听见姜以玫的问题。
苏卿霜巴不得揪着姜以玫的耳朵扔出去,真是个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