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激动不已,顾不上仪态,眨巴了下眼睛挤出泪水,仔细辨别舆图上的字迹,反复用手指摩挲,又不敢太用力,怕蹭掉字迹,强行压抑着哭声,又笑又哭地又扭头问冯亦程:“这真的是阿瑜的字迹?!真的是?!”
冯亦程看着董氏这模样,哽咽难言,笑着点了点头:“阿娘,阿瑜如今在南戎,为来日做准备!阿瑜活着的消息……决不能让皇家的人知道!所以暂时……也还不能同家里人说,阿娘心里知道就好。”
董氏将那那羊皮舆图抱在怀里,用力点头,哭笑道:“阿娘懂!阿娘懂!活着就好!有什么比阿瑜还活着更好!”
冯亦程点了点头:“舆图儿子还有用,怕不能放在母亲处……”
不是不能誊抄下来,只是……此事冯亦程不想节外生枝,母亲见不到阿瑜难免会日日拿出舆图睹物思人,要是被旁人看到……倒不是冯亦程信不过董氏身边的忠仆,只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董氏点头:“阿娘只要知道阿瑜还活着,于愿足矣!”
董氏低头反复看着手中舆图,又将舆图按在心口,低声轻轻啜泣,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知阿瑜死里逃生伤到了哪儿,不知道阿瑜可否吃饱,可否穿暖。
“阿娘放心,如今阿瑜在南戎身份还算尊贵,上次战场相见……阿瑜体魄强健,骑于马上,射箭有力,阿娘不必过分担忧!”冯亦程安抚董氏道。
“好好好!”董氏笑出声来,“好!这就好!冯家的儿郎都是做大事的!只要阿瑜……阿瑜活着,体魄强健这比什么都好!”
体魄强健,能射箭能骑马那便是四肢齐全,这就好!这就好啊……
董氏抬手抹去眼泪,扭头看着坐在临窗软榻前的冯亦程,他眼中含泪,眉目间却尽是温润玉色,倒是比他这个做母亲的更显得稳重一些,他哭哭笑笑握住儿子安抚他的手,十分感激儿子能将阿瑜活着的消息带回来。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浮尘在光线中起伏飘动,那做工繁复的雕花影子映在冯亦程和董氏的脸上,映在黑漆小几上,映在递上五蝠地垫上。
董氏叹了一口气,摸着儿子冰凉的手,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真好!真好……你爹爹出征前答应我会护好阿瑜,一定不会让阿瑜出事,你爹爹没骗我!你爹爹一向说到做到的!可他还答应我……等到阿瑜坐上镇国公的位置,他便带我游山玩水的……”
董氏垂眸自嘲似的低笑:“是我贪心了,儿子能回来已经算是老天爷天大的恩赐,旁的……我不能再奢望!”
“阿娘!”冯亦程轻声唤董氏,看到阿娘这样难过心酸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疼不已。
董氏低笑:“阿瑜这已经是意外之喜,我很满足!”
董氏凝视着冯亦程:“冯家世代为护晋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老天爷定然会眷顾我们冯家的!阿娘一直这样相信着!”
母子俩含泪对望,没多久便听到外面秦嬷嬷唤冯锦稚:“四姑娘来了……”
“是呢!来向长兄复命!”冯锦稚声音轻快。
董氏忙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将羊皮舆图递给冯亦程:“快收起来!”
冯锦稚性子耿直,说话有口无心,若是让冯锦稚知道了,保不齐会将冯卿瑜活着的事情泄露出去,怕会给冯卿瑜带来麻烦。
冯锦稚被春桃拦在门外说笑,直到冯亦程将羊皮舆图藏在一旁的匣子里,唤了一声,春桃这才忙请冯锦稚进屋。
他跨入上房,饶过屏风进来见董氏和长兄都是双眸通红,还以为是董氏训斥冯亦程了,行礼后宽慰道:“大伯母您放心,长兄行事一向有分寸,您……别太生长兄的气!长兄日后一定不敢了!是吧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