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葶芸笑着用帕子掩着唇,和董老太君插科打诨:“表哥才刚到祖母就嫌芸姐儿话多了!表哥你来评评理……平日里祖母可是说我话多热闹呢!祖母这莫不是看表哥比芸姐儿长的俊,就将芸姐儿丢到一边儿去了。”
冯亦程眉目间带着浅笑,并不言语。
小崔氏笑着抬手戳了一下董葶芸的脑门,却也明白这话只有养在董老太君身边的董葶芸敢说了。
登州董家亦是树大根深的世族大家,亭台楼阁,雕廊画栋,陈列的格局章法颇有古风,清雅又显内敛矜贵。
董老太君嫌弃董葶芸话多,这一路才是真真儿问了冯亦程一路,直到穿过廊庑,踏进董老太君的院子,冯亦程才去了董老太君命人给他拾掇出来的暖阁更衣梳洗。
董老太君爱重冯亦程,崔氏和小崔氏的意思原本是给冯亦程拾掇出来一个院子,可董老太君舍不得将冯亦程放在旁处,就想搁在眼皮子底下,便让在自己这安顿下来。
冯亦程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换了件霜色单衫衣裳,扶着春桃的手来了董老太君的正房,正正好听到屋里正热闹,不知道是谁端来了凉的酸梅汤,董老太君让人将酸梅汤撤了,让人用银盏盛了酪浆端来,还吩咐儿媳、两个孙女和孙媳,若是冯亦程去他们那里,一定要将冰撤了不可再用。
冯亦程寒疾不碰冰凉之物,董老太君时时记在心上,冯亦程心头一暖。
董老太君身边的王嬷嬷忙迎出来打帘请冯亦程进来,王嬷嬷穿戴齐整,又生得个圆脸,看起来十分和气。
竹帘发出响动,屋内的人齐齐朝门口的方向看来,只见绕过屏风,穿过珠帘,朝内室走来。
小崔氏忙起身相迎:“表哥,快来祖母身边坐……”
冯亦程笑着颔首,走至董老太君身边,被拉着手说了好些话,又让董老太君遣来伺候他的女婢将给董家诸人带来的礼物奉上,等用过饭人都散了,冯亦程倒是没有能正经和舅舅董清岳说几句话。
董老太君留冯亦程在屋内说话,王嬷嬷借口春桃身上衣裳的绣花好看,想请春桃给描个花样子,将春桃也带出了上房。
摆在上房正中央的鎏金瑞兽香炉,香烟袅袅,云雾般消散在室内。
直到晃动的珍珠珠帘摆动声停了下来,冯亦程这才说起想将董老太君接到朔阳的意图。
董老太君坐在紫檀软榻上,手肘搭着黑漆描金的檀木小方桌,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外祖母老了,经不起这长途折腾了,此次阿宝来了……就多陪外祖母些日子,外祖母还不知道有多少日子能活。”
“外祖母……”冯亦程抬手轻轻攥着外祖母的手,“外祖母身体康健,定然能看到长澜娶妻生子,我舅母是个好性子的,可性子太和顺了,说到教养孩子……还得外祖母才能镇得住。”
董老太君听到这话轻笑着拍了拍冯亦程的手,又将冯亦程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攥在手心里,眼眶都红了:“长澜,外祖母不担心,外祖母就是放心不下你……”
老太君的语声里带着几分哽咽。
“阿宝,外祖母也有私心,外祖母啊……就想将你放在外祖母身边,才好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了你不是?”董老太君眼眶子红得厉害。
冯亦程摇了摇头,“外祖母,我所求的,并非后院这一亩三分田,祖父、父亲、叔父和弟弟们,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可冯家人数代人戮力同心,世代相传的志向,总得有人去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