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葶珍用缠枝莲花纹的薄被悄悄擦去眼泪,只觉无颜再回去见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了。
夜已深。
冯亦程照例练完银枪,沐浴后,倚着隐囊,手里拿着册古籍竹简细看。
春桃将冯亦程的头发绞干,又去小厨房端了碗极好克化的牛乳,绕过屏风,撩开水绿色莨花纱帷幔进来,将白釉绿彩的细瓷碗放在冯亦程手边,低声劝道:“大哥,喝了牛乳早些歇下吧!”
冯亦程应了一声,却未动。
春桃叹了口气,只得将几个红木高几上的灯盏灯芯挑高些,又重新罩上琉璃罩子,屋里霎时亮堂了不少。
“春桃,你去歇着吧,今夜不必守夜了。”冯亦程端起牛乳喝了一口。
佟嬷嬷专门叮嘱了小厨房的人,牛乳撒上了腌过的桂花未放糖,不甜十分合冯亦程的胃口。
“奴婢陪着大哥吧!”春桃拿过簸箩,在小桌旁坐下,拿起绣棚道。
冯亦程视线落在春桃手中的绣棚上,见上面绣的是鸳鸯,低笑一声:“这是为陈庆生做的?想念你表哥了?”
“姑娘……”春桃闹了一个大脸红,“我这是绣枕头呢!”
冯亦程也不戳穿春桃,直笑不语。
冯锦桐已经出门有半年了,只送了一次信,后来再不曾送消息回来,也不知道是否平安。
春桃这么久没有得到陈庆生的消息,担忧是自然的。
只盼望冯锦桐能平安带着忠仆归来。
冯亦程合了手中竹简,侧头透过半开的窗棂凝视院中的参天古树,半垂的湘妃竹帘和薄纱幔帐将廊庑笼住隔绝飞虫,鎏金铜钩上的铃铛轻微作响。
也不知冯锦稚走到哪里了,能不能来得及在皇帝下旨之前赶到大都城。
七月二十,酉时末,冯锦稚骑马从大都城外入,一路狂奔至太子府。
正值盛夏,太阳落山后,风仍是热的。
太子衣衫敞开,正歪在四角置冰的凉亭内,看自家妾妃跳舞,听到全渔跪在竹帘外称高义世子在太子府门外有要事求见太子,太子忙站起身,将中衣系好,唤全渔进来给他更衣。
昨儿个夜里,太子刚接到冯亦程的信,他在信中说……梁王派与九曲巷王家合伙,派人假扮劫匪,劫了孩童用于炼丹。
方老当时看过信,便觉……若是冯亦程信中所书属实,梁王真的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此次一击不但能阻止梁王娶闲王独女柳若芙,还能让梁王再无力同太子争夺储位。
今儿个冯锦稚突然从朔阳赶回大都,太子猜定然是冯亦程有极为重要之事,让冯锦稚来禀他没敢耽搁。
“派人个去让方老先行迎高义世子入府!”太子高声道。
全渔应声,遣了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去请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