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逐渐被映亮,春桃也跨入正厅低声在冯亦程耳边道:“大哥,秦嬷嬷来唤您过去同夫人用餐。”
冯亦程这才回神,扶着春桃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跨出正厅,抄手游廊一盏盏六角如意灯已被点亮,暖澄澄的灯光映着廊下青石地板与朱漆红柱,湘妃竹帘也已被放下,将庭中隐匿在垂柳高槐喜追逐光火的飞虫隔绝在廊外。
他沿着游廊往母亲的院落而行,耳边尽是风吹铜铃响的声音,却止不住对阿瑜的思念。
阿瑜,还欠着他一块世界上最美的鸽血石呢。
其实他心底总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阿瑜没有死,他和阿玦还有阿雲一样,只是被困在那里……或者被什么好心人给救了。
他知道母亲也是想念阿瑜的,只是他们都怕对方伤心难过,对此闭口不谈。
董氏让秦嬷嬷备了冯亦程喜欢的简单吃食,与冯亦程用餐时商量起五月初六宴客之事。
“刚才族长之妻方氏派人递话进来,说大都冯家刚回朔阳,人情关系上或有不清楚的,能用得尚他的,他必当效劳。”董氏往冯亦程的碟子里放了一片蒸云腿,垂眸喝了口碗里的鸡丝粥道,“这个方氏……怕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这是想借着大都冯家来给他装门面。”
董氏语气平淡,并未将一个方氏放在眼里,见冯亦程吃完了蜜蒸云腿,又给冯亦程夹了筷子朔阳风味的酱腌小菜:“只要阿娘唤他过来问了人情关系,转脸他便会蹬鼻子上脸,摆出一副主子的家世代替冯府接客。”
董氏民抿了口粥,低笑一声与冯亦程说:“阿娘猜……这方氏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以阿娘不知朔阳人情关系多说费神为由,替咱们冯府写请柬。”
论后宅之事,董氏才是个中高手,什么牛鬼蛇神在董氏面前才是真的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方氏虽然不怎么样,可儿子倒还不错。”冯亦程低垂着眸子喝粥。
“所以,你这族长之位不是给冯卿平父亲的,而是给冯卿平的?”董氏望着儿子的眉目含笑。
“既然咱们大都冯家已经回来,族长有没有才能不重要,能用听话才是关键。”
冯亦程也是不想让做得太绝,至少让上一任族长看到,他被除了族长之位,可却是他的儿子领了这个位置,他便不至于鱼死网破。
“阿娘不必在这个方氏身上费神,不用派人去给他回话,他必会明白冯府的意思,如今他丈夫的族长之位只是暂代并未坐稳,他也不敢闹出太大幺蛾子。”冯亦程说。
冯卿平从冯亦程这里领了练兵招人之事,当天回去便去和父亲商议。
原本只醉心于修古书孤本的冯岐禾,听儿子说完今日在冯府之事,倒是认认真真思考怎么替冯亦程办好这招人之事。
“冯氏宗族年满十四的孩子也可以一起去,算是给朔阳的百姓做个样子,好让朔阳的百姓知道,我们冯氏一族是真心赎罪,铭记着冯氏祖训的。”冯岐禾道。
以前都是冯岐禾的父亲说了算,如今冯岐禾暂代族长之位,也想做出点儿什么来弥补朔阳百姓一二,倒不是贪恋这个位置。
冯岐禾希望,镇国世子冯亦程回来整治冯氏一族之后,族人都真的知道错在何处,踏实悔改。
“父亲说的是!”冯卿平颔首。
冯岐禾的目光落在目光沉稳的儿子身上,都说长子承担家族重担,次子吃喝玩乐,可偏偏他的哥哥冯岐云被父母宠坏,他的长子也被他的父母惯坏了,反倒是次子幸而没有长歪,身上隐隐有了冯氏风骨。
冯岐禾眉目间带着浅浅地笑意:“你虽是次子,却比你兄长要稳重,为父很放心!难得世子看重你,你要好好为世子办事,如今我冯氏一族能依附只有镇国世子这颗大树。当然……为父此言并非让你逢迎讨好,你只需记得,如今冯家当以镇国世子为首,齐心协力光耀门楣,千万不要学你祖父,只在眼前这一亩三分田里折腾,只争眼前营营小利,而失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