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你就给我跪着!永远别起来!”族长说完,拄着拐杖朝外走去。
冯卿平神情倔强,半晌听到祖父的脚步声走远,这才颓然跪坐在地上,他一向仰慕大都城镇国公府冯家的一身风骨,他曾经以自己身为冯家宗族子嗣而骄傲。
可后来,他发现朔阳宗族冯家的人,同他听说的大都城冯家之人不太一样。
尤其是他自小到大,看到他们族长这一支……对旁支的欺凌,借大都城冯家的威势在朔阳横行霸道,这些年大约是没有管制,朔阳的官府又都因为大都城冯家向他们宗族示好,他们宗族越发无所顾忌。
他又觉得羞愧无比,同大都城冯家一比,他们简直都不像是一家人。
现在朔阳冯家和他一辈的兄长们,已经闹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再不管……冯家这门就完了!
冯卿平不明白,他都能想到的事情,为何祖父看不明白?!
冯卿平身边的小厮在院外探头探脑,见院子中不见人这才忙一路小跑到冯卿平的身边,给冯卿平披上一件披风,压低声音说:“六少爷,镇国世子和高义县主回来了。”
冯卿平抬头,睁大了眼,心口顿时情绪澎湃。
自从冯亦程同冯威霆出征开始,就没有再回过宗族,先是因为四处征战不得空,后来是因为受伤在大都城养伤。
激动之余,冯卿平又觉得羞愧难当,他祖父的亲弟弟强占了祖宅。
冯卿平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宗族一边扯着大都城冯家的大旗在朔阳城里作威作福,又一边如此欺辱大都城冯家的孤儿寡母,先是打着吊唁之名……逼着大都城冯家散尽家财为族里修这修那!后又占人家刚修缮好的宅子,这让他这个读过圣贤书的男儿颜面何存?
冯亦程回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朔阳冯家震了三震。
最不安的便是占了冯家祖宅的五老爷,他在屋内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去族长那里去亲见冯亦程打听,毕竟冯亦程可是焚杀了西凉十万降俘的人啊!
谁知道那冯亦程发起疯来,会不会动粗。
冯亦程身为世子身份尊贵,见族长前来眼角眉梢含笑并未起身行礼,族长也自持长辈身份见冯亦程未行礼,竟也直径走到上座,笑着道:“亦程和锦稚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堂祖父也好为你们准备接风宴啊。”
听出族长这是言语上要以长辈的身份压他,他随手将茶杯搁在身旁小几上:“此次我回来,是为了拿回祖宅房契……”
族长没有料到冯亦程竟然如此单刀直入,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祖宅房契一向是在族长这里保管,不知是除了何时竟让你这样急匆匆回来要?”
族长双手攥着拐杖,一副慈爱的神容望着冯亦程,像极了画卷上的弥勒佛。
“族长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冯锦稚冷笑,“族宅我们刚刚修缮好,结果就被宗族五老爷……族长您的胞弟强占了去,我们要房契……自然是为了告官讨回公道了!”
族长心头跳了跳,眼底笑意沉了下来。
冯锦稚这番言语可谓是目无长辈了,可冯亦程并未阻止。
他不给族长向冯锦稚发难的机会,端起茶杯幽幽往茶杯中吹了吹气:“听说让五老爷强占祖宅,还是族长授意的?族长……这是觉得大都城只剩下孤儿寡母,便可以任由宗族搓扁揉圆?”
族长脸上慈爱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他缓缓坐直身子,挺直脊背目视前方:“论辈分,我是你们祖父镇国王的同辈,你们该唤我一声堂祖父!论年纪我年长你们几十岁,又是族长……”
“论尊卑,我和小四……一个世子,一个县主,先国礼后家礼,族长也读圣贤书,岂会不知?”冯亦程用手中茶杯盖子压着茶叶,半阖眼眸,“说到底,不过是看着我同小四年纪小,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罢了!”
说着,冯亦程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青黄的茶汤洒出些许。
“我没那么多时间同族长绕圈子,这些年朔阳宗族扯着我祖父的大旗在朔阳城都做了些什么,想必族长心里清楚。如今祖父不在了,又来扯我这个世子的大旗!可这个大旗……我给你扯,你才有得扯,我若是不给……不知冯家又能在朔阳猖狂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