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冯亦程说这么说，太子脚下步子一顿。
他转过头来望着冯亦程：“冯将军这话……是何意啊？”
太子眉头紧皱，若是之前军功系数归于他，那么冯亦程回朔阳自然是极好的，可如今冯亦程军功如此之盛，他若回朔阳……天下该怎么看大晋皇室？
且他近一月来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拿蜀国之战与此次瓮山之战为冯亦程在各国声张造势宣扬坐实杀神之名，是要卖冯亦程一个好换他一个忠心！也是要天下人都看到……即便杀神都臣服于他的脚下！更是要让列国都知道虽冯威霆已死，可晋国还有这样一个比冯威霆更雷厉风行更狠的杀将！可不是为了冯亦程战后缩回朔阳的。
再者，如今冯家在晋国国内声名太过显赫，已有超越皇室之态，可焚杀降俘却是天理不容，只有将冯亦程捧于高位……且冯亦程心安理得领受了这份荣耀，冯亦程嗜杀之性才能人尽皆知，才能给冯家仁善之名抹黑。可他战胜之后不贪功，反退回朔阳……嗜杀之名怕是无法给他坐实了。
方老也颇为意外，他手指微微一抖。
在各国抬举冯亦程为杀神这主意，是方老出的。皇帝和太子为此弄出这么大动静，连潜伏在敌国的暗桩都用了，要真让冯亦程缩回朔阳，皇帝怪罪不说……太子以后怕不能再对他言听计从了！
方老陡然想到他出此谋划之时，秦尚志力阻太子时的那些话，他称冯亦程虽蜀国之战斩首庞平国，瓮山之战大胜也称不上杀神这样的名号！且瓮山之战冯亦程为晋国焚杀降俘冒天下之大不韪，若太子这般宣扬抬举冯亦程，怕冯亦程知道太子用心将不会继续效忠于太子。
那时，方老出言嘲讽秦尚志，可此时的情况却正正应验了秦尚志的话，此人心智无双……若真让太子启用了秦尚志，他还哪有立锥之地？！
方老一双已略显混浊的眸子望着冯亦程，似乎在判断冯亦程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冯亦程余光见秦尚志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已然有数。
这些日子来，他好战嗜杀之名在列国日盛……煊赫程度甚至有超过祖父的架势，起因固然是他焚杀降俘的骇人之举所至，可若说没有人在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他决计不信。
至于是谁推涛作浪，他还能想不明白？将杀神之盛名冠在他头上，名为盛赞实为捧杀，除了晋国这位太子殿下和皇帝还能有谁？
他是冯家子嗣，冯家家风磊落仁德，嗜杀成性之名落在他一己之身不要紧，可他不能连累冯家名声。
“太子是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冯亦程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此次随军出征……实乃是我晋国国难当头，冯亦程不敢不来！南疆一战之后……西凉再无力犯我大晋！从此大晋便可安然无忧！冯亦程自然也该随母亲回朔阳！”冯亦程对太子抱拳，“不过……父亲曾经说过，民若有难，国若有战，冯家人义不容辞！只要太子与百姓需要冯亦程再次披甲上阵，冯亦程定然万死不辞！殿下放心！”
太子心中大动，这意思就是说……冯亦程听他号令了？！
其实……冯亦程退回朔阳也好，虽说太子打算回去为冯亦程请封，可心底也还是怕冯亦程成为第二个拥兵自重的冯威霆。
主子需要的时候就来，不需要的时候就乖乖的窝在一旁……不把控兵权，不要权势，天下君王谁不想要这样忠心又听话的臣子？
也罢，回头他密折奏请父皇下一道极为恩重的圣旨册封赏赐冯亦程，他再从中劝说冯亦程上一道折子以身体为推拒，再由他出面奏请父皇封冯亦程一个县主，如此在外人看来便是全了君臣情谊，也能让冯亦程更加对他死心塌地。
“孤听说，父皇欲下旨好好封赏冯将军的！若冯将军真的无意留于朝堂之上，恐怕……父皇会觉得冯将军生了异心，那便不美了！”太子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方老眼神微微一亮，立刻上前俯首道：“殿下，冯将军之忠勇……陛下远在大都不得而知，可殿下却十分清楚！殿下可为冯将军做保，想来陛下定会允准！只是……冯将军这样天大的功劳，得胜之后退回朔阳……”